相对于这个过于宏伟的地底空间,旅行者手中的火把显得异常微弱,黑暗浓厚得像异常绵密的毛毯,严严实实地裹住了每一个缝隙,火光仅仅只能驱散三安卡尺不到的区域。原本落在最后的半身人和前恶棍不知何时紧紧地跟在了法师的身后。
“这儿真可怕。”古德姆暗自咕哝了一句。半身商人为数不多的理智让他终于战胜了对金币的狂热恋慕,两条粗短的腿灵活地交错迈开,并不比人类走得要慢多少。
比利站在他的身侧,确保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牢牢抓住半身人——不论遭遇到什么。他眼神闪烁,身为维弗里先生的仆人,前恶棍并非像他自己所说那样对地底一无所知。好吧,也许知道得并不太多,比如眼前的遗迹比利就一无所知,但先前那条特马卡尔巨蛇……前恶棍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他觉得口干得厉害。
最为聒噪的两个人闭上了嘴巴,在旅行者耳边响起的就只有或轻或重的脚步声,石子被踢动的喀拉声,轻缓或者粗重的呼吸声,衣料在行走间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及这许多声音撞到石壁上荡起的一波又一波回声。
前恶棍加快速度,踉跄一下跟上了古德姆的步子——他竟然落在了一个半身人的后头——脸色青白,看上去就像某种程度的憋气过度。他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却无法停止上下牙齿相互撞击着咯哒作响,口齿含混不清:“我们还得在这各该死的地方呆多久?”
半身商人眼神古怪,他上下打量他,最后视线在比利发白的脸上稍微停留了一会儿。“这可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他朝前方法师的身影努努嘴,“就连奥玛斯,”半身人在这里下意识地选择了更加委婉的说法:“也没法违逆命运的安排。”
古德姆的回答真让比利无话可说。他瞪着半身商人离开的背影,下一刻突然意识到这里并非往日那些能让他展现威严的场所,前恶棍在黑暗涌上来将他吞噬之前及时跟上了古德姆的脚步。只是他还怀有微妙的羞耻和不悦感,这让他没像之前那样选择明智的沉默,而是嘟嘟囔囔地开口:“要我说,”他绕开一块半人高的落石,顺便弯腰捡起一个疑似金属的片状物,然后啧了一声将它丢开,前恶棍直起身继续往下说:“我们不应该继续呆在这儿。我是说法师大人的决定当然是正确的,但是这儿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地方。”
“你似乎忘了我们是因为什么才落到这个地步。”古德姆决定提醒这个已经忘记自己身份的俘虏,“如果你是一个诚实可靠的好人,”他舔了舔自己的厚嘴唇,“一个不会试图敲诈和绑架购买者的好商人——感谢萨苏斯,那我们准不会有这趟多余的旅行!”
“他们真够吵的。”沙弥扬人甚至懒得转动脖子,仅仅用眼尾的余光给了后头正在“讨论”的两个人一瞥,然后冷静地评价道:“难道古德姆没有意识到争吵也是友谊的一种体现?他可和那位先生没有太多本质的不同。”
“毫不奇怪。”夏仲收回黏在某个曲型花纹上的视线,漂浮在法师身边的记录本和鹅毛笔飞快地将他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描绘下来“某种戏法的变形,简单并且使用”。“大多数人总是下意识地和与类似的人呆在一起。”七叶法师稍显刻薄地说:“这样他们就不必担心如何面对自己数不胜数的缺点和自艾自怜的不幸。”
“噢,大人。”女战士笑起来,那双像猫一样变得圆滚滚的琥珀色瞳仁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熠熠生辉,“我惊讶地发现您竟然如此擅长自吹自擂。”贝纳德难得揶揄法师:“我真好奇您是属于并不完美的大多数人还是属于太过完美的少数人?”
这句话并不好笑——至少在夏仲看起来是的。于是法师生气地——也就是嘴唇抿紧,嘴角向下耷拉,眉毛深刻地纠结在一起,银灰色的眼睛暗含谴责——警告自己胆大妄为的仆从:“这句话实在太不得体了。”他如此说道,但也仅仅如此。然后七叶法师就死死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肯让任何句子,任何单词从口舌中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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