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一个家族想要常保富贵,除了要有足够实力,便需要一位德才兼备的领头羊。
李守义没见过老泰山-卢休期,不知其风采如何;但卢义恭的确与外面的牛马大相径庭。
老头子剧烈的咳嗽着,腔子一顿顿的,从他面目上的表情,可以得知他很难过。但却依然坐在书堆中,提笔写着,精研他的著作。
可能是觉得李守义面善,把脉的时候,还破天荒的与其诉说:“《礼记》至本朝只有四十六篇,可相传全书共百三十一篇,为历代战乱所流失。”
“当年,孔颖达编写《五经正义》时,曾有过补全其书的意思,但因为个因未能实现。老夫致仕之后,倾尽全力搜寻,还真找到了一些残本。”
“老夫总想在临走之前把这个空白填补上,已经找到了十篇,待精研推敲之后,便可入书。可身体这个情况,恐怕要遗憾了。”
范阳卢氏自东汉卢植以后,以儒学传家,奠定了以“三礼”为特色的家学基础,卢植的《尚书章句》和《三礼解诂》都是经学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以此为基础,卢氏也衍生了一批儒学大家,譬如:西晋卢谌“清敏有理思,好《老》、《庄》,善属文,撰《祭法》,注《庄子》,及文集十卷”
北魏卢道将涉猎经史,风气謇谔,颇有文才,为一家后来之冠;卢辅支“专为经学”、“博通经籍”。西魏卢诞“儒宗学府”,为诸王师,拜国子祭酒。
北周卢光“性温谨,博览群书,精于《三礼》,善阴阳,解钟律,又好玄言”。......
大家太多了,实在数不清,可以毫不客气卢氏子弟在儒学上的造诣丝毫不比曲阜孔氏差。至于卢明仁等,都只是不肖的牛马,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李守义頟首回道:“真是太可惜了,您这一辈子的心愿,到最后还没有完成。这对于您来说,对于国家来讲,都是巨大的损失。”
可卢义恭却对生死看的很淡,丝毫不在意李守义所说的最后时刻,反而宽慰他来,言其病入膏肓,与小先生医术无关,不可因其颓废,误了以后的路。
“对老夫个人倒没什么,我从隋末乱世活到如今的盛世也值了。就是觉得没有给学习礼制的年轻人留下点有用的东西,遗憾啊!”
都说范阳卢氏乃儒宗之家,卢义恭在这种时候,惦记的不是子嗣、家业,而是未完之书,足见其为真正的学问大家心里无私,不由让李守义生出三分敬意。
对这种人,他没必要撒谎,人吃五谷,年老气血衰退,身上脏器逐渐衰弱,就算是华佗再生,仲璟再世,也救不了卢义恭的性命。
收起脉针,从卢继业手中接过针套,在老头的脖颈、前胸,按穴位行针一十三根,能帮他暂缓胸腔的灼痛,止住咳嗽,过的舒服点。
呼呼,舒服的喘了几口气,卢义恭笑了笑:“老臣九十有八,从未敢想过行将就木之时,竟然能劳动圣人。”
说话作势就要起身,李守义也顺势按住了他的肩膀,淡淡道:“朕好像与县候从未见过,老爱卿何以识得?”
李守义这一承认身份,身边伺候的卢士烨、卢继业父子反应过来,赶紧俯身下拜,恭请陛下圣躬金安。
方才把脉之时,卢义恭还在心中感叹,谁家的少年郎如此的明睿阳光,可他抬起右手接金针之时,露出了拇指的扳指。
别忘了,老头子在贞观朝时,也是工部侍郎,算得上重臣,常常出入承庆殿,对太宗皇帝身边的事务也算熟悉。
这枚扳指,他识得,听闻是太宗与文德皇帝定情之物,太宗甚为喜爱,一直佩戴在手上。贞观十七年,先帝入主东宫,太宗以此赏之,令先帝不忘母恩,善待他的兄弟。
既然这扳指是两位先帝的心爱之物,那何人能佩戴这样的饰物呢?再加上,李守义的年纪、气度,故而洞察身份。
唉,“陛下,您不该白龙鱼服,更不该离京啊!”,话不用说的太透,卢义恭相信聪慧的小皇帝能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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