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景三年,汝州县王氏,家中生出春凳,性如肉而弹,软红色,按之则陷,后四足活动,隐于柱间。
又有白梃,长而修润,近扶之,则如蛇颤动,没入壁中不见
当夜必有小人穿户过壁而入,如视房舍如无物,细看去,仅及膝高,一前一后背负木箱而来,脚步锵然似木轮压过。入户后,春凳、白梃飞出,陈横于地,小人乃横木箱于其上。
安放既毕,两小人遂出,旋即复至,后有一女子,亦仅膝高,身着白素,头批麻纱,神色泫然欲泣,对木箱连拜九下,衣袖掩面,呜呜染似蚊蝇轰动。
王氏闻之则毛骨悚然,四肢去力,目黑欲昏,如身处棺椁之中,逼仄狭窄,沉重非常,渐渐呼吸呛怆,卧于床榻,却如绞缢于颈,无故而终。”
“正景六年,姜台县有术士,行于夜市,掷一绳于空际,若有挂依,垂垂而下。驱一幼子缠绳而上,渐隐于层云中,唯绳抖如蛇。半晌后,风声呼呼,一桃大如磨盘,追空而下,及地不裂,咕噜转动。后又一物坠地,萧然看去,是幼子之首,半晌后又有四肢坠落,血惨惨散地。
术士哭于路中,诸人悲呼,各赐赏金,术士收金银于盘带,系腰间,猝然莞尔,长声一呼,大桃竟裂,核中蹦出幼子,众皆以为奇。
有林老太爷,好方术,沿绳而上,半日无归,众人讶异间,术士失踪,林老太爷亦不复也。”
杨显看着看着,就发现前面的,记述还详细,越到后面,尤其是正景十年之后的故事,就越多、越简略。
“正景十一年,姜台县新月坊商人刘某,宿醉夜归。当夜阖府上下共三十三人,皆倒吊于横梁之上,以紫绫自缢而亡。”
“正景十二年,隔壁长洪县城隍夜集,老者孙某拜祭地祇时,当街四肢分离,半个时辰内尸身朽为白骨。群情大乱,推桌倒柱,踩踏死伤数十。”
。。。。。。
这本《异事录》很短,薄薄一本,却写尽了姜台县方圆,这数十年来,所发生的诡怖、离奇之案。
而且按其前言来看,书写者不过是乡间一教师,地位不高,掌握的资源信息并不完整。
扩散开来想,如果杨显所猜不错,在这乾国,恐怕有着数不尽的、难以想象的恐怖事件。
“太危险了!这个世界,简直就是步步杀机!”
杨显无声打了个冷战,就把书翻到最后一页。
纸面凹凸不平,似乎被水滴打湿过。
其下,看到一道熟悉的笔迹。
是季大年的随笔。
前半部分字体稍显歪曲,似乎书写之时心情翻腾:
“《祟魔》:
余十三岁习武,三十七岁成就后天,继承长风镖局基业。
走镖二十余年,行迹踏遍幽州七郡二十三县,蜂盗匪群、为利厮杀,所见所闻无数,皆为人力所能及。
唯一事,距今已十三载,每每忆起仍寒意入髓,夜不能寐。”
下面,就是季大年自己的故事:
“正景五年,行镖至永南县,止余与张、王二镖师。
行路晚,四遭并无宅铺。是夜大雨,余三人急急奔驱于野,过数里,见一灯如豆,近之,乃一客店,遂入。
店主自称宋翁,苍苍白首,面色艰难,言客宿邸满。张镖师惧雨,复请容之,意甚坚。
宋翁无可奈何,言剩厢房一间。止因媳妇新丧,儿仍未归,暂停于其中,并不纳客。
张、王二人喜,更求夜宿。翁遂引余三人入室中。其正中有一纸衾,甚为惨淡。翁乃以屏风遮拦,设庐帐,更言:君宿于此,不可高声。
行镖久乏,更兼夜雨冰凉,余三人脱衣而眠,登时呼声翕翕。
止余仍记父尊教诲,暗中留神。子时已过,朦胧而觉“察察”声,窃而窥之,竟见纸衾半开,一尸长发如丝,于王镖师面上啃噬,血流涔涔,几如瀑布。
余大惊,再视时,张镖师只留白骨在床,血肉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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