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这几日是素得狠了。莫说此间雨村少时,家资颇有余裕,自小锦衣绿袍,精吃细食;便说前世虽普通家庭,日日也少不得肉食个尽够,哪能馒头、包子糊弄过去。
兼来得此世,身体一向不耐饥。此时饥火正旺,便急走了数步,来到“杏花村”时,吩咐小二,肥鸡嫩鹅,黄牛羊羔,只管上来。
小二唱了一声诺,下去布置。不多时,盘盘碗碗送上来,满摆了一桌。还送来一角酒,按那小二说法,是请贾爷尝尝杏花村美酒。
雨村见食物备得,哪还忍耐得住。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饭菜如长江流水,似风卷残云。若不是两世为人均知书识礼,此刻恨不得舍了筷子、勺子,双手齐抓,据案大嚼。待口中闲时,品了杏花村酒。味道口感与前世黄酒相似,只酒味稍淡一些。
雨村也不善品酒,只大吃大嚼,不多时,这一大桌子饭菜,都入了五脏庙。自穿越以来,雨村吃了第一顿像样的饱饭,只觉从头到脚,一派舒泰。那腹中一股暖流再起,前儿只在胸腹徘徊,此番饱食后,暖流似变得粗壮,从胸腹处流出,奔向四肢,雨村只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稍歇一会儿,雨村唤过小二,问道:“小二哥儿可知哪里有牙人?”
原来雨村早想搬离葫芦庙,只手中不得余钱。如今卖了话本,当可再论。
那小二忙回道:“贾爷,这里有个牙人,最机灵不过的。您老若是买房租屋,购奴使仆的,找他一准儿行。”
见雨村点头,便使唤人起身去找。不多时,带了个牙人过来,向雨村作了揖,问起缘故来。
雨村回道:“想先租一个二进院子,大约一年许。再采买两个洒扫做饭的仆人。”
那牙人回道,便都有现成的,只请贾爷随他去。
雨村便唤小二来,结了酒账,余下些零钱,只吩咐打赏了小二哥。便在小二欢天喜地道谢声中,与那牙人去了。
那牙人果有些本事,只半日功夫,便帮雨村把事办妥。租的是东城偏一点的一个二进小院,正房厢房大约十多间,一个小院子,十五六步见方[1],地上铺着青石,东南角有一口井。院子里种着花树,冒出绿意红花来,东南角有一个不大的葡萄架,有密集葡萄滕条缠绕其上,滕下是一方石桌石椅,夏天当是乘凉好去处。看得出此院主人经常打理妥善。
雨村又看了屋里摆设,床桌椅凳一应俱全,厨房里锅烘俱备,很是满意,又问了此院出租原因,见没什么啰嗦事儿,一发付了银钱。租金每月二两,押一付三。
一事不烦二主。村又使牙人采买两三个洒扫奴仆。那牙人领了几波人来,雨村选中了一家四口。家主人姓张名德,约四十岁年纪,带着妻子媳妇,只还没有孙子,儿子唤作张育,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张德一家本是徽州一家财主的家生奴仆,因被贼破了家,被官家发卖到此,还没有买主。
雨村与他几人谈了几句,又问了张德家的和媳妇厨房里的事儿,觉得满意。便都买下来,使那张德作个管家,总管家里内外事。张育做些粗重力气活儿,兼着跑腿迎送差事。张德家的在厨房里做事,媳妇帮厨,也做些洒扫工作。统共十二两纹银。
牙人自去。雨村趁热打铁,带着张德张育父子,去葫芦庙把行李取回。雨村向那主持一番拜谢,又与那知尘聊谈一番,惜别时,雨村邀知尘闲时到家里坐,知尘方洒下泪来。
自此,雨村“躲进小院成一统,每日只读圣贤书”。
张德是家生子奴仆,料理家里事儿是熟贯了的。张德家的也是厨里一把好手,饭菜品味甚合雨村之意。只张德家的婆媳二人也是闲不住的性子,没几日,便与邻家奴仆熟悉起来,那家人只问这院新主人事儿,张德家的也不瞒着,便道:“我家老爷别看年轻,已经高中了举人功名了,明春还要往京中赶考,作那进士大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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