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禽兽能称圣 (4-1)

嗯！？

忽然，任然心头又是一动，停下了掌中抚摸大铁刀的动作。

因为他忽然感觉得到，自己念头中“话干戈为”的令牌，居然在和大铁刀上灵体紧密联系的细线之外，又一次额外向外延伸出一条细线，并且上面感觉到了什么。

要说这条细线，与大铁刀之间的可就大不相同了，其细若难见，长去远端，仅能有微微渺渺、清清散散的感受而已。

这就是当日任然赠予春秋一手而给予王家挑衅的“素心断剑”。

老实说，素心剑材质更高，激发出来的灵体自然更强。但一来毕竟断裂，二来主人曾是王素，令任然不喜，干脆送去一份大礼，给王家填些喜事。

本来，素心断剑碎裂，这种联系已经断裂，任然也全然不管了。

但现在，那本断裂的联系，却又有了变化。

被一个人给续上了。

“哦？”

任然猛然抬头，两眼一亮。

在这刹那之间，他的脑海之中，千千万万的碎片翻飞，却忽然拼凑起一张干干瘦瘦的老人面孔来，只见其满脸皱纹，虬髯纷飞，一身褴褛衣裳，有油污破洞，满口崎岖黄牙，欠缺三两颗，简直像是最贫穷地方的老乞丐，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

这老人手握着素心剑碎片，沉思冥想起来，脸上不觉间露出笑容，看上去烂漫而天真。

任然忽然明白，“哦，王蛰？好啊，果然不愧是天下五极，居然从纯肉身物质的修行之中，达到了精神念头的领域，还试图从我的素心剑碎片之中，体会到灵体念头的奥妙？”

他一时既惊讶，又好笑。

惊讶是惊讶于这老头儿境界之高，居然可以觉察到素心剑碎片的不凡。

好笑则是因为，这老头精神上的修为太差，被自己隔空看到，还难以自知。

“想从我剑上偷师？想得太美了吧。”

念头一动，阴阳眼观处，那条与极远方相联系的灵光细线，忽地寸寸断裂开来。而每一下的断裂，都是一种力量的绷紧再释放，这种断裂一瞬间传递出去，似鞭炮连串炸响，快得出奇，眨眼间即过了千里距离。

王家。

王楚、王乾、王震……等诸多王家的骨干高手，都围拢在一个老人身旁。

至于春秋一手，早已给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通过春秋一手知道的消息，他们判断出任然的不凡，尤其是那素心剑碎片，内里没有炸药，也不是精巧暗器，就算是也不该有资格刺杀到王贞这么个大高手。

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凡味道，王楚当机立断，去请了王家最有话语权的人。

众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名老祖，伴君如伴虎。

世人皆知，王蛰昔年曾抛下锦衣玉食的生活，屈身杀手十三年，亲历战场六年，极北无人地苦行十一年，终于见证日升月隐而得道，方才有现如今“走尽歧路、方为正道；绝处逢生、左道成圣”的美谈。

但这不过是美化之后的江湖传闻，是世家大族应有的一种粉饰，实际上的王蛰根本称不上“圣”。

——难道杀手出身，还能坚守道理？

——难道上了战场，不是杀人而已？

——既然去过无人之地十多年，又怎能认可自己还是人？

他是鬼也好，是邪也罢，是妖恰当，是魔更合适。

这么一个曾当过杀手、上过战场、在无人地苦修的家伙，几乎已不算是人了。在他身上，野兽的部分更多，世间的规矩也根本束缚不得他，他是走尽了歧路，却没到正道上去，他是来到了绝处，却把自己变得比绝处更绝。

这就是剑圣王蛰。

若非如此疯魔，怎么能成为天下五极？

这位天下五极、龙骨九节的剑圣，也正是刚才出现在任然脑海中的老人，现在正手捧着断剑碎片，闭目而沉思。

本来，也不过是死了个家主，王蛰根本不在意、不在乎，家主名为家主，实则是他的一条狗，换一个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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