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次转过头去,一个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白衣人漫步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此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李忘尘双目发光,屏住呼吸。
李忘尘分明是第一次见到这白衣人,但却已清楚了他是谁。
这样一个人不仅是大明独有的,甚至是天下都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即使有人能够和他有相同的志趣、相仿的天赋、相似的孤高,但那个人终究是不会来到丁家集,更不会为了素未谋面的江枫而战。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莫愁,一时竟也不敢在这位白衣人面前无礼,下意识抓住了桌子上的长剑,在李忘尘身旁躲了一躲,藏了一藏。
她竟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手中的剑极为肮脏、卑微、低下,根本拿不出手,更不能够给这白衣人看了去。
偏偏白衣人还真看了她手中长剑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
一向骄傲自得的女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说楚留香有令任何人,哪怕是他的敌人都心生好感的能力,那么白衣人就拥有一种所有持剑者敬畏的神圣感,只因这是一个为剑而生、而痴、而迷的人。
要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亮出自己的剑,无疑是需要勇气的。
楚留香浑身一震,情不自禁站了起来,“西门庄主!”
果然是西门吹雪!
李忘尘双眉舒缓,长长呼出一口气,也连带着李莫愁一同站了起来。李莫愁这时已满脸畏惧想要离开,只是被李忘尘强行拖曳。…
西门吹雪无视了楚留香,来到了李忘尘和李莫愁的面前,着重看着李忘尘。
西门吹雪道,“我听过你。”
李忘尘笑道,“这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西门吹雪道,“任我行不是个好对付的敌手,但你也不该用剑偷袭。”
哎呀,这事儿犯着人霉头了……
李忘尘一下子想到了面前这人的性格,脸色僵了一僵,随后自然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做了这种事情,但我当时也没办法,西门庄主若要与我做过一场,我绝不逃避。只是期望庄主以大事为重,等待邀月怜星之难过去后再谈可好?”
若论痴迷于剑,薛笑人给西门吹雪提鞋都不配这毕竟是个能将告白说成“我是柄剑,你是我的剑鞘”的人。
西门吹雪甚至都不允许任何人以剑偷袭敌人。
这当然略显霸道和多管闲事了一些,但这毕竟是江湖,武功够高就是可以任意制定一套规则,让其他人来遵守,好人诛灭恶人,恶人损人利己,爱剑者尊剑重剑,都是一般无二,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李忘尘才没有闲工夫谴责别人呢。
若西门吹雪有教育自己的想法,他的应对便非常简单:那就打啊!
西门吹雪却忽然道,“你以为我是个怪人?喜欢管别人?”
李忘尘愣了一愣,“嗯……”不是吗?
西门吹雪道,“你为何偷袭?”
李忘尘道,“江湖险恶,危机四伏,不偷袭怎有生路?”
西门吹雪道,“但我却认为江湖本来是不险恶的,只因卑鄙、偷袭、谋算的本事太多,人的心思太杂,才将江湖变得险恶。”
他深深看了李忘尘一眼,“这个世界不应该干净一些吗?”
李忘尘不知为何,竟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番无奈和绝望。
那无奈和绝望像隐藏在冰块里的火焰一样难以察觉,刺客却清晰无比地从言语中传达过来,李忘尘能从其中感受到这样一件事情:西门吹雪,这位未来的剑神,心中却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悲怆。
这个世界太脏,而他太干净。
李忘尘忽然道,“原来我错了。”
西门吹雪问,“你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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