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良等人入了长安城内后先去了修行坊,马车停在坊外的大街上,由张不良去坊内带来孁儿,为陆北遥先简单救治,随后他们直奔安兴坊的汝阳王府。
既然陆北遥之事是因寿王而起,寿王答应元真会安置好陆北遥,办法就是把人带到汝阳王府,丢给全长安都有几分薄面的汝阳王。
王府管事见寿王来了都毋需通传,直接领着几人来到了画湖阁,那汝阳王正披着厚厚的皮袄子背身坐在湖心亭中。
“王兄又宿醉了?”寿王关切地问向管事。
管事点点头,汝阳王有个亲近人才知的习惯,若前夜宿醉,第二日清晨就来画湖上的湖心亭久坐,身为醉八仙之一,其实平日里很少会醉酒。
寿王孤身一人走上石板桥前往湖心亭,雪后的湖水清冽,让整片湖面显得格外寂静,高高的画湖阁投映在湖面,眺目望去可见一楼人头攒动,与湖心亭的静形成了强烈对比。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人。”张不良好奇道。
元真摇摇头,今日阁里的人确实比往常多了不少,只不过这几日他都躺着养伤,并不曾听说有什么新动向。
“元七兄,你说这些人不曾去战场上杀敌,又不曾在朝堂上为政,哪来的本事扯纵横?这与纸上谈兵有何异?”张不良拆台道。
元真认真琢磨,回道“狼兄,你方才在明德门不是说了‘禽兽’,那么你说这些人要是从军拜官,到时候还剩几个能像现在这样畅所欲言,只为大局?从军拜官是技,纵横是术,技有高低,术有专攻,我想西线要是多采纳画湖阁里的纵横之术,咱们大唐能多打好些胜仗,可惜啊,纵横是纵横,朝局是朝局。”
“元七兄,你可听说过《府兵进将制》?”张不良忽然想到了,裴少卿曾说起过这是太子想施行的政策。
“那日我曾有幸在画湖阁听南鲤说起过。”元真面露崇敬。
“南鲤?”张不良不曾听说过这个新鲜的名字。
“北鸾南鲤,北鸾自然是狼兄你见过的北鸾郡主,南鲤则是太子宾客,大唐公认的神童李泌,这《府兵进将制》也是出自于他。”
“我说这太子大耳贼相,哪来的本事。”张不良与太子谈不上血海深仇,但这辈子怕是要楚河汉界了。
元真赶忙用余光扫了四下,幸好连鸟都不见一只,开口辱骂太子,这罪要是捅出去可不轻啊。他稍作思量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此策大大改进了府兵制,可杜绝节度使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平衡了关中与边镇的军力,将君权大大集中,有人说此策可保大唐五百年兴盛。”
张不良不是太懂大唐的国情,但他从后来人的角度十分清楚一点,大唐的由兴转衰,主要因为边镇节度使权力过大,关中兵力空虚,一场安史之乱彻底重创了大唐,英明一世的李隆基在晚年亲尝了昏聩的苦果。
看来这南鲤已经洞悉到了大唐的症结所在,但未来肯定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施展抱负,张不良不得不从中感叹,一个人差点改变了整个历史的进程。
“可惜,世族根深蒂固,无地可分,无官可赏,府兵制早已形同虚设,此策是与整个朝堂为敌。”元真戳中要害,叹息不止。
张不良微微一笑,又老神在在道:“所以啊,有些事现在不会发生,十年后或许就会发生了。”
此番言论,元真初听不知所意,细思则极恐,猛然想起明德门前张不良说的那些话,目瞪口呆地望着张不良,良久没有言语。
而在湖心亭内,寿王早已坐在汝阳王身旁,可汝阳王人虽坐着却睡了过去,他只好给炭盆添了些新炭,静静等着。
湖心虽寒,不过地面铺的是老檀木,还垫了厚厚的毯子,两边又垂了帘子,又有炭盆取暖,倒也不至于冻得哆嗦。
“清儿,你来了。”汝阳王紫髯上的银珠动了动,人终于醒了。
“天气寒冷,王兄不可久坐。”寿王关怀道。
汝阳王伸手拍了拍寿王的手背,掌心温热,摇头示意无妨,不过经历了宿醉,脸色有些疲惫虚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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