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良这句话一说出来,原本还捋着山羊胡须,神情自傲的薛神医顿时勃然大怒,吹胡子瞪眼,双瞳似冒火。
他涨红着脸讥讽道:
“小子,老夫走南闯北,行医数十年,治好的病患比你见过的人都多,你能有我懂医术!?你那么能耐,怎么不见你有加入济世堂的资格!”
提起济世堂三字,薛神医又不禁挺起胸膛,显得骄傲起来,他自矜是个有身份的人,不屑再争吵,只看向李知县,施压道:“李知县,若你还不让他们出去,那老夫就自己走人!”
夏不良看了看病榻上的老者,在李知县为难犹豫的时候自行告退,带着高兴走出了卧房,来到了院中一处凉亭里。
“师父,咱们不铩铩那个臭老头的威风吗?”高兴气得嘟囔着小脸,不悦道:“就算那个济世堂真的很厉害,难道就可以那么瞧不起人吗,看他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当世第一神医亲自来了,呕心!”
夏不良却不作解释,而是神色平淡如常,让高兴从医箱里拿出笔纸来。
“师父你要写什么东西?”高兴一边拿东西,一边好奇问。
“治病的方子。”
只见夏不良执笔挥毫,一手行书俊秀飘逸,笔力遒劲,筋骨俱全。
继续没有任何停顿,不一会儿就将一张方子写好。
高兴好奇地瞄了一眼,喃喃念叨:“大黄、附子、甘遂、大戟……”
以她现在的水平,也是能看懂方剂的,不由得瞪大了杏眸,惊讶直呼道:“师父,这些可都是猛药啊!是药三分毒,这些药其性尤其强烈,稍有不慎,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了人!”
反正高兴是绝对不敢开出这种方子的,那跟在结着薄薄一层冰的湖面上走路没什么区别。
她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师父,开方子也都这么艺高人胆大!”
然而夏不良摇了摇头,“这是那位薛神医将会开的方子,不是我的医治法子。”
啊!?
高兴长大了嘴,脑子的有点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能猜到他开的方子!?”
“并不是猜的,而是他一定会这样做。”
夏不良站起身子,叹道:“为医之人的脾气秉性,一定是与他行医治病的风格保持一致,在患者并非生死存亡于一线的时候,温良谦让者,绝不会挺而走险,而是徐徐图之,稳扎稳打,但缺点是起效慢,疗程长。”
“反之,急功近利者则不然,一剂猛药下去,顿时药到病除,旁人瞧了,谁不称赞一声医术高超,而薛神医本事并不差,但却是个极其虚荣,爱慕名利之人,尤其是为了在李知县面前彰显自己的能力,必然会用这个方子。”
“他要证明自己配得上这神医二字!”
夏不良将薛神医的心理拿捏的恰到好处。
高兴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觉得逻辑缜密,很有道理。
“医家治病如此,兵家行军布阵也是这个道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克敌制胜,但总有人为了揽功搏名,封侯拜相,不顾局势,刻意弄险出奇,最后导致一败涂地。”
其实夏不良更想举个武者的例子,但高兴压根不懂武功,换成兵家反倒更容易理解一些。
高兴疑问道:“师父,那这个方子是不是问题很严重啊!”
“若换了旁人,薛神医这方药剂还真没什么问题,并且精妙绝伦,不愧是济世堂的人。”
“然而李知县的母亲年老体衰,加之旧疾复发,气血淤积致使双目失明,虽然也能药到病除,但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猛烈的药性,伤及元气,若再次邪风入体,那李知县就可以直接去挑个好看的棺材了!”
“而事后,薛神医还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毕竟从旁人的视角来看,他确实治愈了病患,老人身体再出什么事情,也不过是命数使然,该寿终正寝了,他们想不到这一层联系。”
高兴听明白了,怪不得夏不良会说他治不好李知县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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