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人等听着,速速还我女儿命来!”
马背上的老人虽已年迈,一声长啸却是中气十足。即使与城头远隔两箭又十丈,诸将也依旧听得清晰准确。
司马嘉齐双手抱拳问道:“来者可是老可汗殷白原?”
老人闻言冷笑道:“既知孤王姓名,何不开城受降?”
司马嘉齐手托虬髯朗声笑道:“老可汗莫要说笑,吾既为镇远关之总兵,又岂能不战而降?”
殷白原挑眉说道:“你便是人称‘镇远刀’的总兵司马嘉齐?”
司马嘉齐依然微笑着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便是司马嘉齐。”
殷白原点头说道:“孤王对你倒是有所耳闻,听说你乃是东岳州琅琊郡人氏,乃父为当世大儒司马敬丘,亦可称做名门望族之后。”
司马嘉齐闻言心惊,镇远三关上下五千余人,皆曾各有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虽说过往各不相同,缘由却都大同小异——中原六州一道已无他们的立锥之地。
如卢小云便是家中突遭横祸,阖门上下一夜间或是死于仇人之手,或是葬身火海之中,他万般无奈之际方才栖身于镇远关前。
而殷白原一句话正中司马嘉齐的尘烦,他是东岳州琅琊郡司马氏之族人,当世族长司马敬丘膝前次子。原非江湖中人,却被父亲逐出家门,不得不飘零北境、披风顶雪。虽说是自己当年乖张跋扈所造罪孽,终归不愿被别人当众揭开伤疤。
真正令他心惊的是,自己这段往事所知者并不多。父亲盛怒之下将自己逐出家门,但又拘于家族的清誉与自己的面子而严禁声张。司马嘉齐出走在一个清冷的黎明,即使是左邻右舍、街头巷尾也无人知他去向。直到他在镇远关站稳脚跟,知道他名号与来历的也只有江湖巅峰的那几个人而已。
殷白原远僻北境又与中原格格不入,竟也能知道我的底细?
心中只是一闪念间,忽听殷白原又开口说道:“你之刀法能与吾儿平分秋色,计策智谋亦不在吾儿之下,纵使在北境也可称作无出其右。孤王敬佩你是一条好汉,你若肯摘盔卸甲,开关受降,孤王可保你关中人等平安无虞,也可保证此次南下只擒获元凶正犯,绝不伤及无辜。”
司马嘉齐眉头一动,于是问道:“老可汗此言当真?”
殷白原面有不悦地说道:“孤王乃是天狼星之子,北境十部大可汗,一言既出即是王命,岂有言而无信之理?”
司马嘉齐笑道:“既然老可汗果有此意,便请散去麾下这十万铁骑,与雪龙将军一起随吾入关。吾亲自陪同二位赴中原擒贼如何?”
殷白原闻言仰天长笑,说道:“想让孤王散去麾下铁骑,你未免也太过痴心妄想。”
司马嘉齐也朗声笑道:“老可汗麾下这十万铁骑俱是全副武装、刀箭齐备,若叫他们就这样越过镇远关,我又怎能放心他们不会妄动中原一草一木?”
殷白原冷笑道:“军令如山,他们谁敢不从?”
司马嘉齐摇头道:“口说无凭。”
殷白原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小子,你可休要不识好歹。”
司马嘉齐肃然说道:“那便恕在下不能从命。”
殷白原冷笑道:“乃父将你逐出家门,朋友也无人为你讨半句公道,你又何苦再替他们抛头卖命。纵使你今日战死于关前,又有谁能为你收尸,谁能与你吊唁?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又有谁能记挂心怀?”
这段话正说中司马嘉齐心底痛处——且莫论司马嘉齐,就是他周围诸将听到这段话亦觉心头惨然。我等在前线奋勇杀敌,身后的锦绣河山却仍在做他们的春秋大梦。我等纵是死,身后何人知?今日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司马嘉齐心头凛然,深知殷白原这番话不只是一番话,更是一条暗箭伤人的毒计——他不只是说与我听,更是说给身后这几千守军听。旋即冷笑道:“好一条毒辣的离间计!真可谓舌尖有龙泉,杀人不见血!只是老可汗想以三言两语便令关城瓦解冰消,未免过于小瞧我等了罢?”
殷白原说道:“难道孤王所言有差?”
司马嘉齐冷笑道:“何止有差,简直大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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