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白原身居王座几十年,整片北境几十万人丁、百万头牛羊莫不听他号令。无论是谁见到他都至少要恭敬三分,诸部落子民见到他更是连头也不敢轻抬。横行北境几十年来,还从没有人敢这样与他讲话。
因此他的心中已有三分薄嗔,于是安咬牙根、强压怒火冷声说道:“既然你说孤王所言大谬,孤王倒想听一听你有何高见。”
司马嘉齐淡然说道:“高见倒是谈不上,只是吾当年虽痴迷枪棒,不学经典,却也曾听家父讲起过‘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之理。大丈夫既生天地间,当腰悬三尺利剑,闯立不世功勋。行事作为又岂能瞻前顾后,左右为难?吾今日假若战死关前,虽不至于流芳千古,却也可称无愧于心;但假若吾今日开关率众屈膝投降,遗臭万年尚在其次,今生只怕要落得死无全尸。”
殷白原满脸漠然地说道:“你若肯降了孤王,便封你为北境万户侯,谁又敢动你半根手指?”
司马嘉齐还要据理答话,身边的赤天雷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忍不住雷霆暴喝道:“呔!老蛮子休要聒噪!尔等要战便战,要打便打,赤爷爷在此奉陪;絮絮叨叨说这许多废话,莫非是惧怕赤爷爷不成?”
赤天雷此言一出,引得城外铁骑军阵一片哗然,他们追随老可汗许久,还从未见过有人敢当面出言不逊。蒙烈闻言更是倒吸一口冷气,他可记得上一次有人惹恼老可汗是怎样的下场,那个人的双腿被系在一条马尾上,生生疾驰拖拽了半个时辰;当这匹劣马停蹄止步时,马尾后已只剩下两根血淋淋的残腿了。
那天马尾后传出的凄厉惨叫声,直到今日仍不时在他脑中徘徊。
他之所以记忆如此深刻,正是因为那惨叫声与两根残腿的主人,是飞熊国前任国主,蒙烈的伯父。
可此时殷白原只是扬起右手,示意麾下骑军稍安勿躁。他那双老而弥锐的眼睛望向城头,望见刚才说话之人虎背熊腰,赤发钢髯,便知此人是一员猛将。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赤天雷分毫不让地答道:“俺乃镇远关千夫长赤天雷,江湖人称‘飞火流星’便是!”
殷白原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飞火流星’赤天雷,没想到中原竟然也有这等豪烈直爽之辈。孤王敬你是一条好汉,待到关城陷落之时,当会给你留下一条生路。”
赤天雷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没想到老蛮子你是年纪不算小,口气倒更大,空口说大话算什么能耐?可敢与赤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殷白原嘴角轻扯,止不住森森冷笑。他乃是十万铁骑之统帅,又是北境十部大可汗,无论苍狼国还是北境十部落皆仰仗于他,他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北境的兴衰存亡;又已是年过七旬的老人,岂能还如赤天雷一般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
只是镇远关的态度似已确然,既然招降不成,那就只好强攻。
殷白原正欲挥手传令,苍劲如隼的右手刚刚抬起。
忽听司马嘉齐振臂高呼道:“弟兄们!嘉齐今生能与诸位相识共事,已是三生有幸;若能再与诸位并肩作战、生死相依,当是万幸万幸!只是如今强敌已在关前,吾等胜算十不及一,诸位虽是袍泽弟兄,却不必尽数丧命于此。待来年春花开遍、芳草萋萋之时,嘉齐还要拜托诸位弟兄,替今日战死沙场的魂灵们传名播姓,也让天下儿女知道,吾等今日在此究竟做了一番怎样的大业!”
司马嘉齐的这番话满含悲切,似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只有殷白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如果方才自己已将关城撬开一条缝隙,那么司马嘉齐的这番话又将缝隙紧紧缝合。之前已经心生动摇的关城守军,将因为这番话再度激起汹汹战意,即使今日能将此关攻陷,也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果然如他所料,城上诸将已是一片沸然。
卢小云面色赤红,目眦尽裂。他将腰间佩刀“嚯——”地抽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喝道:“我,等,愿,随,将,军,死,战!”
随后便是城头守军齐声高呼:“我等愿随将军死战!”
“我等愿随将军死战!”
“我等愿随将军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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