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浓姬第一次在府邸的走廊上拼命奔跑。
向来注重仪态的她此刻却将这些统统抛诸九霄云外,只为能赶上信长步伐、只为能在他最脆弱的时刻与他并肩!
在奔跑过程里,她感觉到穿着的那件华丽绮美的打挂外衣碍事,立即不假思索将它脱了下来,随手直接丢在走廊上。
然而即使这样,她还是追不上信长。
不只是她,就连穿着裙裤、更适合奔跑的利家,也被心急如焚的信长给远远甩到了身后。
此刻充斥在信长脑海里的,就只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个声音,他下意识地拒绝接受政秀剖腹自尽的这件事。
明明不久前才在政秀的专属房间里促膝长谈过、明明不久前才从政秀手里接过这把菊文宗!
这样鲜活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
信长一口气狂奔到政秀的专属房间,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无论如何都害怕迎接的场面——
眼眶通红的恒兴跪坐着守在政秀身边,榻榻米地板上尽是凝固了的血迹。
跪坐着的政秀倚在桌案旁,他裸露的上半身齐整地划开了一字形切口。
信长颓然瘫坐在地上。
“爷爷?”他喃喃地对着政秀说,“你别吓我,我胆子其实没那么大,你千万别吓我啊!”
然而由于失血过多、脸上毫无血色的政秀却没能如他所祈愿的,给他任何一句回应。
信长心乱如麻地爬了过去,与政秀的距离每缩近一寸,他的整颗心便越是压抑难耐。
“怎么会这样?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爷爷你怎么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临近政秀时,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信长眼眶滑落。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政秀,忽然握住了政秀的手。
“爷爷,我是信长!那个总是让你操心又伤神的信长,你快点骂我啊!你快点像以前那样骂我不懂事啊!快点啊,爷爷!”
政秀的手透着一股冰凉,这触感残酷地提醒着信长:
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近、亦最疼爱他的人,真的已经离开他了!
利家此时也疾奔到了门口,喘着粗气迈进了房间,满脸悲痛地跪坐在榻榻米地板上,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敢说出口。
不久后,一路狂奔的浓姬也赶了过来。
当她跑入房间时,正好看到信长将政秀拥入怀中,嘶声狂喊的场景。
“不要!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爷爷不是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
“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你说、我还有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你就这么抛下我不是太过分了吗?”
浓姬紧紧掩住面容,泪水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只露出一双眼睛感同身受地望向信长。
她眼前的信长悲痛得几近陷入狂乱,抱着政秀的尸体痛哭失声。
由于实在心痛欲裂的缘故,为了缓和这难以承受的痛楚,信长不得不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此刻的他,不是什么尾张国的领主、也不是什么才刚率兵击溃叛军的武将,只是一个刚失去至亲的大男孩而已。
这是五年来,浓姬第二度看见信长情绪暴烈失序的状态。
第一次是在万松寺举行的信秀葬礼上,信长惊世骇俗地一刀插入信秀灵枢旁的榻榻米地板,还从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洒在信秀身上。
信长在葬礼上的刚烈之举,迄今仍在东海道诸国被津津乐道。
第二次,就是现在映入她眼帘的这副情景。
这次,信长并没有做出什么失序的举动。
但他整个情绪无疑完全绝堤,在妻子和两名亲信家臣面前,毫无掩饰地放声痛哭着。
就连自幼便随侍在信长身边的恒兴与利家,都从未看过他流泪的情景。
当下信长失声痛哭的脆弱无助,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并不亚于看到政秀自尽情景的那股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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