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起男孩的小手,握在手里呵了呵,道:“会好起来的,今天阿姊又得了两味药。”
且说穿堂二楼,一张黄花梨木方桌,桌下几个红木绣墩,老者与梁文举对坐,桌上茗香四溢。
东南墙角一张画案,看不清质地,案上文房四宝凌乱,书籍或翻或卷皆陈其上。
还有一张柚木腿榻,一件男子外袍挂在上面,后面窗柩半开。
想必刚才那个孩子就是从这将伞扔出去的,梁文举如是想道。
正东边靠墙立了一面博古架,占了不少地方,上面全是书,另有少许绿萝也置于其上。
他们背后的墙上悬挂一副山水,上有匾额,书曰:梯云筛月,四个大字。
下有一供几,案上一些插瓶等物。
老者与梁文举此刻坐于方桌前,各不说话,老者吹着茶,思索着什么,梁文举则是有些拘束。
老者左手端着茶碗,右手揭开碗盖吹了吹茶叶,想喝又嫌太热,最终还是放在桌上,率先打破沉默道:“请恕老朽直言,足下是有官身之人吧。”
梁文举一怔,随即颔首道:“先生慧眼如炬,只是不知先生如何得知?”
老者见果然被自己猜中,有些自矜地道:“老朽见足下谈吐不凡,所持玉佩又价值不菲,故斗胆妄言,请恕不敬。”
梁文举连道不敢,心里却在思索如何借驴之事。
老者看他神思不属,心中已猜到个大概。
笑道:“现在天色将晚,你就是把老朽的二牛累死,明天也到不了西安,何不明日赶早再行?”
梁文举闻言神色一惨,他又何尝不知,只是纵然希望渺茫,他也要试一试。
他迎上老者目光,眼中犹豫神色已然不见,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在下必须马上赶去西安,如若迟之,恐怕整个陕西都会变天。”
老者晒然一笑,嘴唇上的半白胡须一张一合道:“胡公治下,海晏河清,何来翻天之说。”
老者说罢,忽然心中一凛。
他想起自去岁开始,陕西、延绥等地大旱,田间颗粒无收,有些重灾州府哀鸿遍野,饿殍遍地,所谓兽困则噬,时有百姓或啸聚山林,或坐地为盗。
会不会是因为此事?老者想罢正色道:“你此去西安,是不是为了朝廷要动胡巡抚?”
此言一出,梁文举手里的茶碗差点失手摔落,当真惊出一身冷汗来。
他重新上下打量了老者一番,问道:“先生到底是谁?”
老者不答反问道:“你是为了保下胡廷宴?”
梁文举心里思来想去,依旧猜不透老者来路,但是直觉告诉他,老者于他,甚至于胡公,都没有恶意。
他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是。”
“就凭你?”老者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梁文举道:“在下人微言轻,但是倘若能将消息率先告知胡公,说不定就有机会婴城自保。”
梁文举顿了顿,直视着老者的目光,继续道:“甚至胡公执掌陕西多年,如果能够运筹得当,一面牵制住京里来人,一面调兵遣将,火速平叛。那个时候,甚至能够扭转乾坤也不一定!”
梁文举说完,不再去看老者,揭开茶盖喝了一大口。
梁文举既然笃定老者于他,于西安那位都无敌意,那么就索性和盘托出,只留老者还在仔细回味。
老者听后,心念电转:平叛?难不成有大规模造反?如果是,那是何人造反?是百姓揭竿而起还是军士哗变?
老者心知,无论是哪种情况,胡廷宴是一定要救的。
老者想到这里,起身道:“足下请稍坐,老夫去去就来。”
梁文举起身回礼不谈。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老者“噔噔噔”又上来了,手里拎着个鸟笼子,被笼布蒙着,看不清里面何物。
老者一上来,看见梁文举并不在桌前坐着,而是右手负于身后,立于画案一旁。
看到老者上来,粲然一笑:“在下之前还有诸多疑虑,现在终于恍然大悟。”
老者疑道:“足下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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