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盯着那护灯小屏沉吟片刻,忽地一伸手,接过了宫女递过来的钻子,又转头对那宫女道,“愣在这儿作什么?还不赶紧去把朕的奶公扶起来!皇后自怀冲太子没了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没空管你们,你们竟就这样懒怠,要是搁在万历朝,像你们这样的,早就被孝端皇后给杖杀了。”
宫女心下一突,赶忙朝魏忠贤走去,众所周知,魏忠贤早早与皇帝的乳母客氏结了对食,而张皇后因不齿魏忠贤的行径,数次在皇帝面前言及二人的过失,更曾以皇后的身份亲自惩处客氏,使得魏忠贤与客氏对张皇后恨之入骨,几次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天启三年,张皇后怀了孕,魏忠贤与客氏将侍奉皇后的宫人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结果孩子刚一出生,便无缘无故夭折了,自此之后,张皇后再未曾得孕,此一事,后来还成为杨涟弹劾魏忠贤的第十条罪状,毕竟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又是皇后所出之嫡长子,倘或这孩子能活下来,将来则必定能克成大统。
魏忠贤自然也听出皇帝的言下之意,因此并不敢拿乔,尚不待宫女近身,便自行勉力撑站了起来。
朱由校侧头瞥了魏忠贤一眼,复低下头去更换钻子的钻头,将适用于钻大孔的弓摇钻改成了更适合精雕细琢的牵钻,“忠贤啊,你可少跟外朝的那些文臣学这讨打的词儿,外臣求廷仗,就是打死了,总也有美谥封祀侯在那黄泉路上,你要是死了,那可就是草席一裹,一了百了了,再说了,崔呈秀刚上了奏疏,一边对你大加赞扬,一边要求停商税,这时候朕要是打了你,又驳回了停商税的奏疏,那崔呈秀不就真成了为民请命的纯臣了?还有,你是朕的左右近臣,人家袁崇焕敢就这么瞧着朕下旨打你吗?当年申时行除了忠孝之义外,尚且不敢对张鲸多说一句重话,你要朕当着袁崇焕的面儿来打你,你这不是要折死袁崇焕了吗?像这种片儿汤话,咱们在内廷自己说来当个玩笑就行了,要是真传了出去,未免就会徒生是非。”
“行了,现在朕说几句你该当真、该上心的要紧话,先前你几次三番地想迫害袁崇焕的事,朕都不计较了,从今日起,朕要你不许再给袁崇焕上眼药,不许再为难袁崇焕,袁崇焕能在短短七年内就从福建的一个知县升到辽东按察使,是因为事急从权,更是因为朕的破格提拔,他是国之股肱,你是朕的宠臣,朕不希望你们俩起冲突,他资历不深,历事又少,性子急躁,容易冲动,倘或没有孙承宗的庇护,他是斗不过你的,所以你不要跟他斗,现在孙承宗不在朝中,你若是硬要跟他斗,朕肯定会站在袁崇焕这一边,听清楚了吗?”
魏忠贤忙应道,“奴婢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可是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皆是出于公心呐!奴婢哪里敢迫害袁崇焕?又何来的什么‘几次三番’呢?皇爷,平心而论,奴婢若是真想跟袁崇焕过不去,自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治他的罪,譬如天启二年,袁崇焕初去辽东任监军的时候,他发现一名校官虚报兵额,便立时将那校官给处斩了,这是严重的越权之举,没有抚院的命令,袁崇焕当时是没有这个资格处决校官的,奴婢若想找袁崇焕的麻烦,那天启二年他就该离开辽东了。”
“还有两年前,天启四年的时候,袁崇焕的父亲袁子鹏去世了,袁崇焕为‘丁忧’一事,三次上疏请求回乡守孝,而皇爷便三次下旨要将那袁崇焕‘夺情’留任,奴婢那会儿,可曾在皇爷跟前说过袁崇焕的半句不是?又可曾顺水推舟地让哪个科道官上疏劝谏皇爷,把那袁崇焕送回广东?我朝‘以孝治天下’,即使孙承宗仍在,似‘丁忧’一类与孝道息息相关之礼俗,孙承宗能阻止得了吗?当年张居正权倾天下,不还是在‘夺情’一事上吃了大亏吗?奴婢要是真想跟袁崇焕斗上一斗,那早在两年前,奴婢就可以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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