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从扬州城南“镇淮门”进入,周亦染与那城楼守卫点头一笑,对方不加搜查,便放他进门,看起来颇为轻车熟路。陆远在镇淮门右侧见到一处偏门,像是从城墙上直接凿穿的,护城河的水渠分出一道,向这侧门流进,如此看来,那一段城墙便如同一座拱桥一般。
周亦染向他解释道,那叫做“水开桥”,这条护城河的支流,便直接流过扬州城,城北城墙也是如此,这条支流便注入北护城河。
见到这些出手阔绰的景象,不免让得陆远惊叹,在城墙上开口,引河水入城,这也就是现今天宝年间四海升平,扬州远离烽烟,民众富庶,有财有力,才敢这么做。
周亦染乘船入城,在码头上下船,带着陆远游览了一路的扬州风光,便直接将他带到城北一处阁楼外,阁楼雕梁画栋,看起来好生气派,金粉银饰的牌匾上赫然写着:淮乐坊。陆远问他,这是何处?周亦染诡异一笑,将他向阁内一推,只道进去一看便知。
淮乐坊内烟尘粉染,许多达官显贵与周亦染问好,亦有许多浓妆艳抹,露肩掩笑的女子。
“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陆远心里立刻便跳出了卢照邻的这首《长安古意》,心知自己来错了地方,转头便要走,却被周亦染拦住,对他说:
“本王许你荣华富贵,那便当真是荣华富贵。”
周亦染带着陆远进入一侧厢房,厢房内有一盏屏风,屏风绣着赵飞燕舞曲图,屏风之后,却是走出一群环肥燕瘦,粉黛浓妆,有的高挑妩媚,有的清冷似辰,有的秋波横黛,有的静若处子。陆远有些坐立不安,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赤天王哈哈一笑,与莺莺燕燕搂到一起,纵诗而唱,那些人似乎对周亦染很熟悉,竟唤他“周郎”,陆远听见,胃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就他?这个浪子,此前说的对缘道惜守身如玉呢?
陆远不禁想到那天夜里,周亦染身着朱雀白锦衣,一身书生意气,面容姣好,对月示爱,逼得缘道惜扇他一巴掌,虽然不要脸了一些,却能看出他的一片痴情。
如今连这痴情公子的形象也毁得一干二净了。
陆远心中哂笑,所谓的荣华富贵,便是如此?竟然带我来这种地方,我看是你心有所念,乐不思蜀吧。
周亦染俯到一个女子耳边,对她软糯细语,那女子会意,向着陆远上下打量了一番,陆远不知周亦染说了什么,不过之后周亦染却是带着几个女子隐去了屏风之后。
陆远有一阵不好的预感,果然,那群女子将陆远团团围住,有一人玉手已搭上陆远的肩头,对他唤道:“还不知小郎君姓甚名谁,从何处来呢。”
陆远感觉一阵头大,心里不断念叨霖儿,霖儿,霖儿…才算六根清净下来,陆远将手拱得老高,头埋在臂弯里,高声喊道:“各位娘子,姐姐,小子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陆远不在淮乐坊多留,抽个空档,趁莺莺燕燕们不注意,脱身而去,离开了坊市。
周亦染快活过后,问及陆远,才知他早就离去了,不禁大气:“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陆远走在街上,低着头,缩着肩,双手套在袖口内,此时已经十一月了,城内风向寒冷,然而扬州城的人们却如同感受不到,到处张灯结彩,集市成群。陆远却是感觉有些萧索,寒风透过他单薄的布衣吹进颈脖子里,刮得生疼。
独自一人流落在外,即使是满城的烟火,也不尽兴,一股茫然之感又浮现脑海之中,一个月前,布箩惨死,父母有家不敢回,自己持剑复仇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
摇摇头,心知伤感已无用,不若向前看,陆远此前被周亦染搅合,现在才有雅致欣赏扬州的处处粉墙黛瓦,与杨柳青堤。扬州为江淮米都之一,到处可见米铺,淮南道地理良好,水源充沛,土地肥沃,每年为朝廷纳大量米税。扬州为游乐之都,连杨广都为之身死,这满城的亭阁,水榭,廊坊,岂不是让普通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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