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拿着一封急报,匆匆地闯进知乐居书房里,看门的婢女拦都拦不住。
“怎么了?”听到动静的蔡京抬起头问道。
“爹爹,出大事了。”蔡鞗喘着气说道,满脸都是汗水,“刚收到南京应天府的急报。”
蔡京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嘴里不以为然地说道,“刘二郎弹劾韩尚贤的奏章而已,居然让你这么着急吗?”
“不是的爹爹,是刘二郎、张悫联名写来的急报,说韩尚贤在贪墨事败后,羞愧难当,闭门举家自焚。”
“什么!”蔡京猛地抬起头,整个身体被钉在座椅上,手里的笔啪嗒落在桌子上,在文书上绽开一团硕大的墨花。
婢女看到气氛不对,连忙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顺手把房门关上。
“举家自焚?韩尚贤,这个贪财如命的伪君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蔡京双手撑在桌面上,使尽全身力气,居然站立起来。
他弯着腰,步履蹒跚,身子摇摇晃晃,绕过书案,伸手去拿急报。
蔡鞗连忙把急报递过去,再上前去扶住他,搀到座椅上坐下。
蔡京一目十行,很快把急报看完,又一次定在那里。急报从他枯瘦的手上飘下来,轻轻落在地上。
蔡鞗连忙上前去捡起那份急报。
过了好一会,蔡京才回过神来,想开口说话,肺部和喉咙的火辣突如其来。他俯下身去,猛烈地咳嗽。
蔡鞗连忙端上去一碗热腾腾的药,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喂他喝下。
蔡京背靠在椅背上,身体倦曲,神情萎靡,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口鼻发出呼呼地声音,就像一口千疮百孔的风箱,不堪重负。
“好狠的刘二郎!”蔡京恨然道,“我们还是小看他了。”
蔡京满满的恨意,蔡鞗却是后背发麻,心里全是惧意。
此时的他猛然意识到,此前处处针对刘二郎,真的是在老虎面前吃烧鸡。没有被弄死,一直活到现在,真的是三清显灵,佛祖保佑。
他现在完全相信爹爹的判断,四哥的死,跟刘二郎逃不脱干系,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亲自动的手。
天底下,没有像他这样丧心病狂的人!
但是也极其狡诈。
四哥被杀一事,做得天衣无缝。满朝上下,都认为是契丹人做的,丝毫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这一次,会不会是个大好机会?
韩尚贤可是东华门唱过名的,正经进士出身的文官,同窗同科,故交好友一大堆。
刘二郎虽然跋扈,却只是外戚,如此张狂,却踩了文官们的狗尾巴。
“爹爹,刘二郎如此肆无忌惮,不怕吗?”
蔡京抬起头,瞪着那双三角眼,恶狠狠地反问道:“怕什么?他怕什么?”
“得了韩尚贤好处的人,刘二郎不怕报复吗?”
“你肯定也拿了韩尚贤的钱,现在你愿意出头,为韩尚贤喊冤报不平吗?”蔡京冷然地问道。
我疯掉了吗?
我才拿多少钱,怎么会拿身家性命跟一只疯虎去拼命。
蔡鞗愣住了,是啊,我这么想,其他拿了钱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只是你当事人都没了,我给谁办事?
这帐不就结清了嘛!
蔡鞗不甘心地又说道:“爹爹,韩尚贤的那些同门同科,那些进士清流,难道不会出声吗?”
“韩尚贤贪墨六十二万石粮食,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他的同窗同科,怎么申冤?说他死不悔改,没有天良唤醒,没有幡然醒悟,没有以死赎罪?
刘二郎啊,把他们算得死死的。知道这些读书人,天性凉薄,最爱脸皮,所以让韩尚贤临死前留下最后一块遮羞布,给他们这些读书人,这些东华门唱名的进士们,留下了一块遮羞布。
你说,他们会不会主动把这块遮羞布扯下来?”
蔡京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喘着粗气,又咳嗽了几声。
蔡鞗连忙端上雪梨川贝羹,喂着喝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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