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嫌疑 (2-1)

克里斯蒂娜·亚瑞纳·米莲修女喜欢在信仰之道上逛街。

以前，她在这条街上的时候，这条街是冷清的，别说是顾客了，连每家店的店主都不怎么热情。

那时她还奇怪，为什么每家店老板的橱窗，都只留下只有手臂能伸曲的小口，直到某一天她亲眼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是如何蜷缩着身体，像没有骨头一样通过小窗溜进店中，又是如何趁着老板的注意力被顾客吸引时，窃取商品的。

米莲修女第一次认识到信仰的局限性。

教堂中的神父训人都时候总是说，这条街上的人并无信仰，那些该死的崽子是不信神的非教徒所生，有人生没人养。

年纪大得被叫嬷嬷的老修女则偷偷讲起了故事，神父曾经自命为救赎者，去“教育”长相秀丽的孤儿，结果反而丢了钱包。

修女们把这些故事当做笑话，算是改善心情的一环，因为更多的时候，她们的生活也过的相当不顺心。

她们私下里嘲弄着神父等管理人的贪得无厌，偶尔出门讨饭回来时，也会评价某某商店的问题，称那些吝啬的老板活该被流浪儿孤儿当做“冤大头”，失窃正是因为店老板无德。

米莲修女以为修女们张口闭嘴都是“请有点同情心”，应该很能理解孤儿的处境，但从她们的做法上，显然并非如此。

无论是神父，还是老修女们，基本都并不同情这些孩子们，这是因为他们所做的大多数事，也不符合被同情的标准。

在圣乔桑城，同情街头的流浪孤儿，是与高尚完全无关的愚蠢。

这座城市拥有这样的道德观。

吃得脑满肠肥的神父，为半枚铜币计较得吃不下饭的修女，道德败坏的孩子，没有同情心的老板。

这，就是对名为信仰之道的街道最熟悉的人了。

米莲修女来自乡下，她觉得在那里大家都很质朴，虽然免不了勾心斗角，也不是人人友善，大多数人还非常愚蠢，可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打算给饭吃时会直接说“没有，滚蛋”。

与之相比，城里的人似乎都喜欢说些心口不一的话。

神父会对着捐款大方的富商点头如捣蒜，但当得知对方是来削减下一年的捐款时，又会冲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吐痰。

老修女们会教导新来的修女不要急躁，要相信神的恩惠，要有耐心去面对生活中的不如意，尊重他人的灵魂，忘记别人的过错，遇到艰难该坚定本心云云，可如果有哪个睡过头的修女没有完成那天早上的洗衣任务，三个月之内，就别指望老修女们会忘了这件事了。

米莲修女觉得这条街真怪。

每个人都在说着信仰。

神父嘴里满满说着“请原谅我，神啊”，可他从来不原谅别人。

修女们期望能获得别人的同情，但她们本身并不同情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孩子们会伪装成被命运遗弃的可怜人，但他们对更可怜的人可不会有半分的尊重。

连讨生活的商人们也是，面对顾客时自称是个正规的信徒，甚至每三句就要列举买下自家商品的人是如何得到神的青睐，但私底下却没有一个人来距离他们最近教堂阐述对神父敬仰，反而会在营业状况不好的时候狠狠对着门前的小木像踹上一脚。

这条街上的所有人都没有信仰。

不过，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米莲修女看着被组织得像模像样的流浪儿们，摆着大人模样，他们当中名叫诺尔的领头人还回个头行了个礼，不自觉地露出了笑颜。

她把木盆里所剩不多的污水再次“净化”，交给让刚刚晨练归来的苦修士们，道谢后就踏上了回教会的路上。

握着手里的几枚钱币的，好心情的米莲修女突然冒出了个犒赏自己的想法，于是她打算专程去了挂着“玛丽莎的眼泪”标牌的店铺，挑些难得一吃的甜品。

教会不会赞赏那些没成为正式修女的见习修女，所以米莲修女总是自己为自己打气，自己奖励自己在某些方面做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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