逞英雄是一件很难的事,也是一件很累的事,因为英雄是很难的,也是很累的。
初新睡不着觉,他翻来覆去想着自己逞英雄的经过,品尝了晴钦佩的眼神里包含的甜美,又不得不开始思索一时爽快付出的代价,自己不光要去查一桩毫无头绪的假币案,还要追踪一个早已跑得没影儿的黑衣人,连那个养马人都没有说几句真诚的感谢,却像是惹了大祸般,草草敷了一点伤药就离开了。
他知道,在这个庄园干活报酬很高,商人是个愿意花钱的人。
凡是能挣钱的人,大多都是很会花钱的。
家丁下人宁可弯腰,宁可屈膝,因为这样的工作并不好找。忍一时的气,那个养马人就能让孩子和老婆吃到新鲜的肉,让自己喝点不那么浑浊的酒。
寻常人的生活不易,初新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就是睡不着,他是个怕麻烦的人。
他突然想到,要是自己能在晚上偷偷地溜出去,是不是就可以省去很多烦恼。逃避有时候是种良方,多数情况下,逃避唯一的副作用是愧疚。此时此刻,轻微的愧疚好过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到这里,初新就又两步跃至门口,他这才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门不知何时被反锁的,没有一点儿声响,没有被他察觉。
初新却全然没去想这些,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选择了,没有选择的时候,他的想法又变得简单纯粹。起码他没有再听到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他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睡到日晒三竿,初新翻身下床,开始做起了俯卧撑。早起适量的运动不仅能帮助人认识自身的状态,还能理清纷乱的思绪。
从地上立起的瞬间,初新觉得体力恢复到了极佳的水准,事情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棘手。
他微笑着轻触被锁上的房门,门竟然缓缓开了,他竟然没有丝毫惊讶。
三叔的待客厅不仅摆满奇珍异宝,也挤满了客人,但三叔从不把他们视作客人。
有求于己的人,怎么算是客?
所以他的态度很倨傲。可他越是摆一副臭脸,来找他的人便越殷勤,点头哈腰的频率便越高。初新并不觉得滑稽,他知道这些衣着光鲜的人,其实有着和养马人一样的担忧。
初新在一边安静地等着,等三叔面前的人走得干干净净。三叔见到他,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
和蔼可亲的意思就是有求于你。
初新没有任何得意的颜色,只是微笑着,三叔也微笑着,像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么,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三叔您的吗?”
三叔又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眯起眼睛道:“帮我花钱。”
初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只能静静听三叔解释:“你花的钱越多,市面上的钱就会流动得越快,假币就会出现得越频繁。”
初新还是有些不明白。
三叔举了个例子:“如果你是一个卖布的,有人花很多钱买了你的布,你会怎么办呢?”
初新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会去一家酒馆喝酒。”
三叔笑道:“你倒是个地道的酒鬼加色鬼。”
初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三叔接着说下去:“一家酒馆那位美丽的女主人,赚了你的酒钱,又会怎么办呢?”
初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她大概会去城南的巷子里找卖花女买花,那里卖的花又新鲜,样子又好看。”
三叔点点头,继续问:“那么这些爱美的卖花女赚了她的钱,又会去做什么呢?”
初新认识一位这样的卖花女,她的生活很简单:卖花,打扮,欢爱,直到年华逝去。他不无感伤地回答道:“她们会去买胭脂和好看的衣裳。”
三叔满意地笑了,因为他的逻辑逐渐完满了,他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卖衣裳的人赚了她们的钱,又会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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