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心终究没有死在燕地,却比死了还难受,他不是没败过,只是败的如此干脆利落让人心里憋屈,沈流心很在意那一张脸皮的。
马车里,满脸淤青的沈流心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只能安静躺着,苏敛端着碗粥掀开帘子钻进车厢。
沈流心任由苏敛粗手粗脚将他扶起,滚烫的热粥吹也不吹就往他嘴里塞去,喝了口粥问道:“那人使的什么?”
苏敛又舀了勺粥塞过去,想也不想道:“枪。”
这回沈流心没喝了,他是个固执的人,只是望着苏敛:“你诓我。”
苏敛尝试着将勺子往他嘴里硬塞,随口敷衍道:“那就是棍。”
沈流心不再问了,闭上眼往后一靠。
“耍无赖也没用,人家是管家不是刺客,没有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说法。刺客不过烂命一条管家可值钱得很,想打就打不想打也就走了,若真不依不饶缠上去就是不讲道理了,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以德服人。”
苏敛掏出本泛黄卷宗抛过去,说道:“这顿打挨得不亏,好歹换回本枪谱,那老爷倒是个讲究人,舍得下孩子套狼。如今讲究人可不多了,越讲究的往往越有讲究的底气,你要有心,养好伤写份名刺便不愁去路,磨上十几年兴许真能去讲武城爬上一爬那不周塔。”
沈流心没去接,闭目问道“洛子书来教你当说客的?”
“她说这话是我说的。”
沈流心睁开了眼:“好一个霸道的女人。”
“她向来如此不讲道理,我以为你该习惯了。”苏敛摇了摇头,舀了勺粥喂过去:“接下来送她去凉州,她说有些烂账得算算,当位者不谋其政,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太平不太平。力气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我得陪着。”
沈流心喝了口粥,嘴角扯了扯约莫是在笑:“她总是舍得替你多费些心思,过吴江时可得请她吃鲈鱼了。”
苏敛也笑了。
一碗粥很快喝完,苏敛出去时将那卷枪谱重新揣回了怀里。
三日后,一杆墨枪白马离众而去,洛子书再无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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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干涸瘠凉的燕地边缘会有条流淌千年的大江,江水横贯南北,是凉州与燕地最好的分水岭,滋润了两岸,隔开了两岸。
自古以来都有吴江鱼肥的说法,引得不少老饕宁愿不远千里踏过那荒乱燕地也要来一饱口福。
吴江与燕地真正称得上咫尺天涯,一边氤氲如画,处处弥漫着小桥流水人家的温婉,一边荒瘠如坟,遍地饿殍瘦马。
一衣带水的说法大抵就是如此了,可惜燕地无论如何都与水沾不上边,不然背靠凉州也该能混上口热乎饱饭。
吴江鲈鱼美,女子更美。向来自视甚高的丘涂读书人唯独对吴江情有独钟,大赞道,娴静似娇花照水,绰约多逸态,吴江的女子,轻盈不自持,温婉如流水,最似江南美。
在他们看来,若是吴江生在江南,那吴女断然该如天上仙子下凡,尤能再胜几分婉约,离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大概就相去不远了。
在北地能瞧见小桥流水的唯吴江独一份了,吴江女子的魅力,不仅是在面容如花形似玉,体态有清水出芙蓉之姿,更难能可贵的是佳人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就很对丘涂才子们的胃口了,吴江多才女,绿肥红瘦有新词,画扇文窗遣兴时。一颦一笑,曲膝蹙眉,是理想的伴侣,才女配才子,墨趣相投的夫妻往往更能羡煞旁人,更要来得不羡鸳鸯不羡仙。
所以千里迢迢赶来吴江的文人骚客比老饕还要多些。
这般瞧着,声乐歌舞吟诗作对,可不就是个太平盛世么。
望江亭上,洛子书收回目光,轻声道了一句:“顾头不顾腚,周沽钧眼皮子比我想象的要浅。”
早些年的吴江边,大多是些渔船渔网,以及渔夫的号子声。现在却是士子才女的地盘了,挥毫泼墨在江水上荡开不少涟漪,比渔夫们有看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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