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庄稼汉子确实不是无量山的人,那群牛鼻子作风大都是用指掌,撑死了耍些剑,绝计没有人能使得来长物的。
道家耍长物那就不是道家了,跟女子犁地一样,显得不伦不类。
沈流心越发觉得那白布下面是杆长枪。
长物顶端破开个口子,露出一点黝黑寒芒,他认为再稍微加把劲就能把白布再往下多划开半寸。这般一想,鲜血淋漓的身子突然就多了许些力气。
与人打架,若是到死都不知道被什么兵械所杀,那也太可笑了,沈流心丢不起这脸。
所以他,准备赴死了!
沈老头从来没教过他儿子什么枪术,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当着沈流心的面刺了一枪,那一枪,纵横千里。
沈流心并没有什么天赋,念书如此,练枪同样如此,他也没想着能与自己老头一样做到飞枪千里。不过只是学些皮毛的话,却不难,他觉得起码能破开那层白布。
庄稼汉子瞧着对面叉开马步的青年,轻咦了一声,将长物横在身前,结结实实摆出个防守姿态。
子墨被高举过顶,肿胀的两眼紧眯着,沈流心深吸了口气,一声轻喝脚下龟裂起无数碎土。
凡是使枪的,敢将长枪掷出去不外乎两种可能,觉得对方必死无疑或是自己必死无疑。
孤注一掷大抵说的就是这般情况了。
与练刀的其实大同小异,刀大多以拔刀术起手,枪,也能以掷字诀收尾。破釜沉舟,是十足的赌徒行为,反正沈流心练枪从来都是走的赌命路子,不差这一枪了。
手中乌黑墨枪剧烈颤抖,沈流心轻轻踏出半步,这半步,踏入了三清,虽仅一瞬,却足够他将五尺长枪狠狠掷出去了。
不过一枪而已,便抽干了他所有精气神,整个人迅速萎靡下来。
当初沈老头能一枪杀四象,这一枪,怎么着也该重创天机了。沈流心从来不怀疑他老头的枪术。
庄稼汉子没打算避,伪天机境的全力一枪不是小儿耍大刀,避不开的,只得硬抗。长物被掉了个个,以顶端那点寒芒迎了上去,寒芒对寒芒。
黝黑汉子再无闲庭信步之态,一手握长物一手抵在尾端,脸色现出些红润。枪劲很强,压得他往后节节滑退,只是长物却依旧笔直,没有半点弯曲之感。
便是如此,汉子仍未掀开白布,红着脸一喝,掌心重重拍在长物尾端。兵谱第十的子母枪便弹飞了出去,空中打了几个转斜斜刺在了马车上,枪尾颤动不止。
输的一败涂地。
三清,果真不是拿命就能打得过的,沈流心躺在地上没了起身的力气,也懒得起身,睁眼呆呆望天。
庄稼汉子并不是个称职的刺客,他也从没说过自己是刺客,所以没去朝沈流心补上一刀就很在情理之中了。
黝黑汉子只是朝洛子书拱了拱手,手上拿着一卷草绳,憨厚道:“洛公子,得罪了。”
洛子书叹了口气,任那草绳将她层层缚住,轻声问道:“你家先生是谁?”
汉子紧了紧绳结,摇头道:“公子入府后自会知晓。”
沈流心仍旧躺在地上,显然并不在那位先生的座上宾之列,庄稼汉子将大马上鞍系索,取过马鞭说道:“俺已经耽搁好些日子了,恐怕先生等得急,这一路或许得快马加鞭,还请洛公子多多体谅。”
洛子书嗤笑一声:“看来不止是读书人才晓得夜长梦多这个道理。”
汉子似是没听出讥讽,憨笑道:“洛公子算尽天下是大才,先生说得你一人可抵十万强兵,自然得迫切些了,公子要是怨的话就怨俺是个不讲道理的糙人吧。”
“天下之大哪是我一女子能算透的,这不是被你捆成粽子当夫子去了么,连自己都算不透哪还敢谈算天下?”洛子书眼睑低垂,突然笑了笑:“不过我倒是知道,今日你带不走我。”
话音落下,有一剑东来!
庄稼汉子当机立断弃车抽身退去,一剑落下车马分离,大马嘶鸣狂奔而去,瞬息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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