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君还没发话,那宁羊就突然扑通跪地:“官君!小人冤枉啊!”
“那你便说说,是怎么个冤枉?”
“小人、小人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匪徒啊!小人也是受人所托,是他将那检函交与的我,让我去……
“去找南郊郑宅的金风亲自来取,务必在今日将他带到邮驿,小人哪知他竟是匪徒啊,官君明察呀官君!”
“听你所言,似也是不知情的?”
“不知不知,真的不知!小人是被那人给骗了去的,他说只要把人喊来就行,我、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何人所托?”
“这个……他、他蒙了脸,只露出眼睛,小人也没有看全。”
文衍扬高了声调:“就是不认得此人了?既然是不认得,那为何要承他所托?”
“……”
宁羊突然语塞,低着头像是在憋气的样子。
将离偏头看了看,发现这人在疯狂眨着眼睛,非常紧张,看来文衍是问到了点子上。
这些古代的底层平民见识有限,若还没念过什么书,心理素质又不好的话,在这种场合是很容易被吓住的。
尽管文衍只是针对供述中的疑点进行寻常盘问,却也弄得宁羊浑身冒冷汗,像电脑宕机一样眨巴着一只右眼。
文衍皱了皱眉毛,拖慢语速道:“说话。”
“小人……小人……我……”
这宁羊“小人”了半天,愣是多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堂中几人就这样被他耗着时间。
对付这种情况,文衍自有他的办法,刚要开口继续,九原君却清了清嗓子。
“我说,”他边揉着虎口上的伤痂边问:“你是不是收人家钱了?”
那本就跪得弯腰驼背的宁羊像是被戳中脊梁一样,陡然趴了下去,埋首伏在地上,更是不出声了。
文衍叹了口气,审问本来不是这么个规矩的,不过既然九原君话都问出来了,见宁羊的样子的确像是正中其要,便顺着问了下去:“宁羊,是否如此?”
“……小、小……小人,是他、是他主动塞给我的……我推不掉啊……”
“给你多少?”
“五、五十钱。”
财帛动人心,将离摇摇头,五十钱连一两的酪酒都买不了,这人就这么便宜地被人给利用了,说完全无罪是不可能的,且看看文衍怎么判吧。
文衍心里有了数,缓缓说道:“邮驿乃官府传公文之要所,邮人为递送官文之要职。
“宁羊,你身为邮人,享公籍、免徭役,如今你行职务之便,谋私人之利,为歹人所贿,乃犯‘通钱’之罪,现在读鞫(jū)。”
文衍从周齐邯那里接过一卷简牍,这是鞫书,就是判决书。
将离先前了解到一些流程,此时又见两位官员直身平视,文衍端举着手中的鞫书准备宣读。
看来对这个宁羊的审讯应该已经进入最后宣判的时刻,便也变换了坐姿,由箕踞盘腿变成跪坐,静静地听着。
“鞫曰:九月丙子日,邮人宁羊与人通钱五十,以律当判‘黥为城旦’,此审已定。”
文衍将鞫书放下,接着道:“另外,尚且未知与你通钱之人是否为匪徒其人,姑且先当你不觉其罪,金风所言也只是猜测,如若让你去辨认,或人或尸,能否认得?”
“小人……也不敢确定,只是看到、看到眼睛……”
“尔当竭力去认,死生大事,若非你为利所诱,将金氏少年喊离郑宅,使宅中护卫薄弱,那些仆役或可免于惨死,七条人命,皆与你脱不了干系。
“务必据实相告,若让本官察觉你有心隐瞒,知奸不告,窝藏包庇,按律该将你判以腰斩,你可知否?”
“我、我……小、小人自当竭力相认,如实相告……还望官君看在小人指认匪徒的份上,开恩呐官君!”
“我天秦律法岂可儿戏?你若真有悔意,便不该当初,来人,押下去,择时认匪。”
文衍给了宁羊一个机会,宁羊并没有一边软着腿被人拖下去一边不甘心地喊着“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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