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貌合神离 (2-1)

沈重的到来，帮助宇文邕进一步厘清了治国思路，而时隔两年，宇文邕与宇文直这一对同胞兄弟的再次相见，也使宇文邕心中产生了引宇文直为外援，兄弟合力诛除权臣宇文护的想法。

然而，这一想法仅仅在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同宇文直把话说明，就被宇文直回到长安后谄事宇文护，谋求回朝任职的举动给打断了。

宇文直此次陪送大儒沈重回京，表面上是为了完成宇文邕托付之事，实则携带了大量奇珍异宝，讨好宇文护来了。

襄州总管虽执掌一方，手握实权，可襄州距长安有千里之遥，朝中有什么风吹草动，宇文直至少要等到半个多月后才能得到消息，这时常令他感到惶恐不安。

尤其是替罪羊侯莫陈祟被宇文护逼死之后，身为占风传言事件的真正幕后指使者，宇文直在襄州可谓是如坐针毡，寝食难安，唯恐有一天宇文护查知是他主使术士房豹制造了占风传言事件，派人来要了他的命。

因此，宇文直在得知阎氏已被齐人放回的消息后，遂立马命人到江南四处搜罗来了大量奇石异木，借陪送沈重回京的机会，前来向宇文护谄媚来了。

当宇文邕听说宇文直向宇文护献上采自江南的奇石异木，欲为护母阎氏在长安修建一座冬暖夏凉的宫殿居住时，冷冷一笑，当即打消了援引这位同胞兄弟为外援，共同诛除宇文护的念头。

宇文邕之所以能被他的大哥，周世宗宇文毓相中，与他一起密谋夺权、灭齐大计，并且在临终之际将皇位传给了他，不仅是因为宇文邕为人深沉木讷，喜怒不形于色，能保守秘密，更重要的是，宇文毓特别欣赏宇文邕年纪轻轻，见识却往往高人一筹，时常能够透过事情的表象看到其实质。

别的不说，单说宇文邕继位以来，对待权臣宇文护态度的转变，其由来和依据就显得与常人颇为不同。

在继位之初，宇文邕就隐约猜到了大哥宇文毓突然暴崩系遭堂兄宇文护所害，特别是在占风传言事件发生以后，宇文护唆使御厨李安下毒鸩杀宇文毓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可直到那时，宇文邕内心深处并没有产生强烈的诛除权臣这一想法，反倒是侯莫陈祟之死令他对宇文护产生了深深的敌意，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是因为，在宇文邕看来，宇文护相继诛杀赵贵、独孤信、李远父子，甚至先后鸩杀他的三哥宇文觉、大哥宇文毓两位皇帝的举动，都不过是一种自保行为，换做是他，即便不会做得像宇文护那样过份，大约也会采取相似的自保举措的。

而宇文护逼死对他并不怀有很深的敌意，也不构成实际威胁的朝中勋旧侯莫陈祟一事，就令宇文邕感到很难理解了，同时，也使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危险。

固然，由于有母亲叱奴太妃对宇文护的一份恩情在，这位大兄或许不会像对待大哥、三哥那样害了自己的性命，可说不准哪一天因为某一件事，他一句话就能废了自已。这对已经坐了三四年皇帝的宇文邕，是万难忍受的。

并且，在他获知宇文护坚持不懈地争取与突厥结盟伐齐，并不是为了完成父亲宇文泰的遗愿，洗刷父辈们长期被高氏压制于关中的耻辱，进而实现伐灭齐国，统一北方的宏图霸业，而仅仅是为了逼迫齐人放还其生母后，宇文邕对宇文护的执政能力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正是在感到自身安全难以保障，且对宇文护公私不分，不明大局产生怀疑这两种想法的交织下，才促使宇文邕内心产生了从宇文护手中夺回权力，由自己来亲自完成灭齐大业的冲动。

但宇文邕也明白，即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和自己貌合神离，转而攀附起了宇文护，要想扳倒宇文护，又谈何容易？

他必须将诛除宇文护的念头深埋于心底，暗中笼络一切可为他所用的朝野势力，静待时机，伺机而发。

怀着这样的心情，宇文邕并没有像三年前宇文直鞭挞长安令裴祥时那样苛责他向宇文护谄媚的举动，而是在一个月后宇文护上章举荐宇文直以襄州总管兼任六官中的大司空时轻描淡写地就诏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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