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此次派来长安的使节名叫祖挺,官居散骑常侍,从外表上看是一位文弱书生,但在面见宇文邕,依两国交往的礼节转达了北齐皇帝的慰问之意后,说起话来就不那么客气了。
“在下此番前来,尚有一事相询,务请大王给予明确的答复:梁信二州本属我朝疆域,然自六年前江陵之战至今,此二地一直由贵朝侵占,不知大王打算何时交还二州呀?”
“贵使谬矣。”在旁陪同接见的宇文护不待宇文邕开口,沉声提醒祖挺道,“贵使如吊唁之外,另负有使命,依礼当在陛下召见前言明,今贸然提出归还梁信二州一事,不嫌太过失礼了吗?”
宇文邕冲宇文护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据朕所知,梁信二州是颖川之战后贵朝强行据有的吧,既是如此,我朝派军夺回本属我朝的两座州城,又谈何归还二字?”
祖挺本负有试探北周新继位的皇帝虚实强弱的使命,一听这话,发出“嘿嘿”两声冷笑,毫不退让地要挟道:“我家陛下欲与大王会猎关东,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齐主美意,朕岂有负约之理?”宇文邕依旧从容回应道。
祖挺还要说话,宇文护已授意负责接待的官员高声唱道:“觐见礼毕,齐使陛辞。”
祖挺只得强咽了口唾沫,躬身行礼,退出了大德殿。
“齐使无礼,意图试探,陛下不必介意。”待祖挺离开,宇文护拱手冲宇文邕说道。
“虽则如此,从齐国来使的态度中可以想见,齐国并吞关中之意依然丝毫未减,对此不可不防呀。”宇文邕说着,站起身来,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宇文护道,“方才齐使索要梁信二州,倒提醒朕回想起了一件往事,颖川之战前,当时担任梁州刺史的崔猷是否提议王思政将行台设在襄城,而不要设在颖川,王思政不纳,才导致了颖川之败?”
宇文护听宇文邕这话的弦外之音,似有驳回自己举荐崔猷出任京兆尹,调崔猷到关东外任之意,心头泛起一阵不快,沉着脸说道:“不错。崔猷娴于军政,明识干练,故而臣才举荐他出任京兆尹一职,以确保京戢安宁。”
宇文邕点了点头,又问宇文护道:“齐国如发兵来犯,晋公以为当从何路进军?”
“齐使虽然强索梁信二州,但若真的兴师进犯,臣以为,从北面汾晋一路进军的可能性仍较大。”宇文护颇为笃定地答道。
“朕前些日在先帝的丧仪上偶然看到当年率军坚守玉璧,打败高欢所率数十万大军的韦孝宽也在朝臣行列之中,晋公既以为齐国如兴师来犯,选择从北路进军的可能性大,那么,朕想征询晋公的意见,能否仍调韦孝宽镇守玉璧,抵挡齐军?”宇文邕顺势说道。
宇文护抬头盯了宇文邕一眼,心中暗想:好小子,沉不住气了,这是来向我显示君威来了呀!
虽则心中做如此之想,他仍躬身答道:“郧公国之功臣,军中宿将,的确不该长期在京中赋闲,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尽管宇文护同意了自己的提议,将赋闲在京长达三年的名将韦孝宽调回了军中,可宇文邕心里清楚,这是用付出将自己置于宇文护的严密监视这样巨大的代价换来的些许帝王的尊严。
不过,接下来还有令他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发生。将宇文毓葬入昭陵后不久,宇文护就主动提出,请他迁到延寿殿去住,可待他时隔两月,再次回到延寿殿时,却发现在那里当差的宦者、侍女都清一色地换成了新人。不用说,这些人无一例外地俱是宇文护的眼线、耳目。即连往日从不离他左右的王轨也被挡在了宫外,轻易接近他不得。这样就使得宇文邕日常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总会不自禁地觉得背后有一双眼晴在盯着自己,如芒在背,如履薄冰。
宇文邕每天唯一能够全身放松下来,不再神经紧绷的时候便是与夫人李娥姿单独相处的那一小段时光了。
然而,渐渐地,宇文邕便察觉出,同先前在鲁国公府时相比,夫人李娥姿也像是变了一个人。除了亲自服侍他的饮食起居之外,再不像以前那样开朗、健谈了,即便当宇文邕主动找她攀谈,说笑时,李娥姿也经常显得心不在焉的,浑然没有注意到宇文邕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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