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齐使来吊 (2-1)

尹公正说得没错，宇文邕今日在大德殿内当着满朝群臣的面儿打断宇文护宣读遗诏，以及后来宣布自己要在延寿殿为驾崩的武成皇帝守孝一年，确系有意为之。

于翼在延寿殿内提醒他的那些话，引起了宇文邕的高度警觉：大哥宇文毓究竟是因心疾骤发而暴崩，还是死于他人的暗算？这一问题的答案直接关系到他的人身安全，以及决定着他将来如何与大兄宇文护相处，以至于他迫不及待地想对宇文护进行试探。

可是，令宇文邕感到失望的是，当他不惜冒着被指当众失仪的风险打断正在宣诏的宇文护，提出应由宇文毓的儿子毕公宇文贤，而不是他来继承皇位时，宇文护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断然拒绝，只是用加重语气重复宣读宇文毓遗诏中的“朕儿幼稚，未堪当国”这样的方式委婉回应了自己。

即便是他在之后借公然宣称要在延寿殿为大哥守孝一年时，宇文护也似是充耳不闻，未做任何表示。

至于散朝后，将他安排到文安殿就寝，宇文护也有着充分的理由：延寿殿中还停放着先帝的棺椁，新皇帝不宜居住在此。

两次试探皆无任何结果，并没有使宇文邕丝毫减轻对宇文护弑君的怀疑。毕竟，朝野尽知，两年前三哥宇文觉就是死于宇文护手中的。他既有这个前科在此，加之大哥宇文毓驾崩得又如此突然，如何不令人怀疑这位权势熏天的当朝权臣呢？

尽管对宇文护仍持有高度怀疑，但宇文邕自从拒绝跟随母亲离开，决定留下来，接受大哥传给他的这个皇位那一刻起，自内心深处还是很希望与宇文护和平共处，齐心协力共同治理好邦国的。

因为，北周皇朝在东方还需面对一个强大对手——北齐皇朝不时发起的挑衅，稍有不慎，甚至随时都有被北齐并吞的危险。

三国鼎立（北周、北齐和南陈）以及北方齐强周弱的形势迫使宇文邕这位北周皇朝年轻的继任皇帝不得不暂时搁置下皇朝内部的种种纷争，在继位之初对权臣宇文护做出让步，以期维护朝局的稳定，一致御外。

然而，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完全不由宇文邕掌控。得到尹公正提醒，开始对宇文邕生出戒心的宇文护在短短十几天内接连出手，不仅更加牢固地掌握了朝中大权，而且直接将宇文邕置于了他的严密监视之下。

宇文护第一次出手，矛头直指与他同受顾命的宫伯上大夫于翼。他借业经宇文邕点头允准的传召外任臣僚回京发丧之机，上章提议将泾州刺史、吴国公尉迟纲调回朝中，担任因宇文邕继位为皇帝而出缺的大司空一职，同时，提议将于翼外调担任泾州刺史一职。

泾州是北周西北重镇边关，而于翼早些年曾随其父于谨出镇西疆，有丰富的与吐谷浑、突厥这些西疆异族打交道的经验，确是接替尉迟纲的合适人选。

虽然宇文邕对宇文护如此迅速将于翼从长安远调泾州的真实用意心知肚明，但对他的这项提议也只得点头诏准。

紧接着，宇文护再次上章提请皇帝诏准，由他的亲信大将侯伏侯龙恩出任宫伯上大夫一职，执掌宫中宿卫，由中外府司会大夫崔猷出任京兆尹，由中外府司录尹公正出任内史中大夫。

这三个官职之中，宫伯上大夫执掌宫中宿卫，是禁军的最高统领，直接负责皇帝的安全；京兆尹是帝都长安的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负责维持长安的地方治安；而提议由尹公正出任的内史中大夫一职大约相当于后世隋唐两朝中书侍郎的角色，负责随皇伴驾，草拟诏旨。

宇文护通过提议由自己的心腹出任这三个关键官职，可以说将宇文邕在宫中、京中的一举一动皆尽纳入了掌控之中。

宇文邕在以宇文护为首的群臣拥戴下刚刚举行过登极大典，勉力主持罢大哥宇文毓的丧仪，正考虑返回文安殿补上落下的功课，安安静静地听太学博士乐逊继续讲解《周礼》，忽然接到宇文护的奏章，展卷阅罢，直有种泰山压顶，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不明白，向来视自己如同胞手足般的这位大兄为何会在拥立自己做了皇帝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变得对自己如此戒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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