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与匈奴有十年没有大动刀兵之后,这份治河之功带来的封赏已经不枉费一部分大臣的肩膀上磨出来的那些血泡。
是夜,军帐之内只剩下天子和七位随侍的侍中、郎官说起了治河的后续工作。
最大的决口处堵塞问题解决了之后,后续工作只能说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没用多长时间就拿出了一整套灾区重建、赈灾的方案。
“子侯,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事情?”天子问道。
“臣以为这套方案已经足以应对东郡之事,并没有什么其他建议。”顿了一下之后,霍嬗继续说道,“只是大河之水素来凶猛,沿岸士庶皆深受其害。太宗年间,酸枣县决口,河水向东冲溃金堤元光年间,瓠子口决堤更是二十余年难以得治。自大汉立国以来,大河就已有过两次大规模决口,臣怕此次建成的堤坝也只能维持几十年时间。”
但是深知黄河秉性的霍嬗并没有觉得这样完成堵口以后就大功告成了。自周定王五年至1938年花园口决堤,两千五百多年的时间里黄河下游共计决口近1600次,几乎没有一年是安生的。有这样一个数据的存在,让霍嬗对这道两千多年前的河堤很难抱有信心。
事实也正是如此,元封二年堵口后不久大河复决,向南分流为屯氏河,又经过了六七十年后才归故道。
天子听到霍嬗的话后沉默了片刻,于是公孙敬声出言道:“臣以为奉车都尉此言差矣,江河决口自有天意,朝廷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些灾祸的降临。”
公孙敬声的话听起来和田蚡当年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偏偏又是此时汉室的社会主流观点。
帐内诸侍中、郎官里的绝大多数人也是和公孙敬声一样的态度,也跟着说道:“公孙侍中所言有理,人力岂能违抗天意。”
天子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又投向了霍嬗。
“天意不可违逆,然而我等却可尽人事。河水为祸若是太过频繁,对东南的民心必然有所影响,也会有损陛下的圣明。”霍嬗道。
还没等公孙敬声继续反驳,就听到天子皱着眉头说道:“子侯所言倒是不得不防。”
大河的水患究竟给朝廷带来多大的隐患,没有人比天子更了解其中的内情。
关中之地是汉室的基本盘,从高祖为汉王起至今已有百年光阴。一百年来的各项优待政策,让汉室收尽了关中父老的民心。北地诸郡因为抗击匈奴的原因,也得到了汉室的重点支持,还有一条从军做官的上进道路可以让北地的军民有一点盼头。
只是在关中及北地诸郡以外的地方,汉室的统治力度就没有那么乐观了。因为种种问题的存在,东南地区对于汉室的统治一直都有心结。
汉室对于东南地区也不能完全放心,鲁地儒生当年给项羽当孝子贤孙,齐地的百姓对齐王一系未能凭借诛吕大功入主未央宫有所微词,吴国旧地也有很多人对当年被先帝砸死王太子的吴王刘濞很是同情,民心及士心可以说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并不在汉室这边。
在国策的大方向上,南北方都存在着极大的差异。东南有相当一部分豪强大族和学派甚至还对汉室对匈奴执行的对抗国策有所非议。按照他们的观点,受到匈奴劫掠的又不是南方各郡国,凭什么要用他们东南的赋税来支持北方的战争,继续和亲不也能解决很多问题吗?
更为关键的是东南地区在朝堂上能够得居高位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政治、军事等领域的地位落差也使得东南地区的话语权实在太小。而朝堂实质上也存在着对东南地区削弱,一百年来的强干弱枝之策主要就是针对着东南地区。
政治利益、经济利益的这种分配不均才是东南地区并未如关中、北地一般心向汉室的最根本原因。
而在之前的二十多年中,朝廷一直在进行北伐匈奴、南击百越、收复西南夷等军事行动,对于瓠子口决堤并没有给予妥善的解决,让数百万受灾的士庶觉得没有得到汉室的重视。这样一来,也更让齐、鲁、梁等十六郡国的士庶离心离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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