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春陀回到了殿中,指挥着小宦官见注1们将菜肴摆放好。
将一切安排好后,春陀才对正在沉思中的天子说道:“陛下,请用暮食。”
从沉思中回神的天子,看了看食案上的饭菜,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后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站在一旁的春陀看到这样的情况,微微诧异,问道:“陛下,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心意,我再去吩咐庖人为陛下重做。”
“不必了,只是朕没有胃口罢了。”天子摇了摇头,转而又问道,“春陀,朕且问你,你入宫多少年了?”
“蒙先皇与陛下不弃,臣先是侍奉了孝景皇帝八年,后又侍奉了陛下三十一年,入宫已有三十九年了。”
“三十九年!”看到已经两鬓斑白的春陀,天子也是颇为感慨地说道,“这三十九年来,你对天家的忠心天地共见。就连朕当初继位登基也是你来传的遗诏。”
春陀揖首道:“陛下谬赞了。臣深受圣恩,该当誓死以报!”
“你素来忠心王事,朕心知之。但是当今世上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忠心侍奉于朕?”
这么些年的宦者令做下来,春陀已经习惯了当今天子比孝景皇帝还要更胜一筹的脑洞跳跃性,因此小心翼翼地答道:“朝堂诸公皆是陛下肱骨之臣,想必都是忠心耿耿之人。”
“朝堂诸公,彼辈中又有几人未行贪墨不法之事。只不过能做事,朕尚且可以容之。”天子冷笑了一下,又道:“至于忠心,就连朕的禁中都有人在吃里扒外,这世上还能有几人是忠?”
春陀赶紧跪下道:“臣有罪,请陛下息怒!”
“起来吧,朕又不是在说你不忠。”天子摆了摆手道,“只是朕的心中不快,想要和你说说话罢了。”
“喏!”春陀应道。
他知道天子只是希望在说话的时候有一个合适的倾听者而已,这个人可以是后妃皇子,也可以是亲信大臣。而之前更多都是由冠军侯霍嬗来充当这个角色,现在冠军侯病了,他这个宦者令就成了皇帝的最佳人选。
“春陀,朕教养子侯几年了?”
“回陛下,元狩六年,故大司马薨,陛下就命冠军侯为侍中,养在宫中亲自教导,至今已七年了。”
两代冠军侯都是被天子一手抚养,并且亲自加以教导,这种待遇连几位皇子都没有享受到。说起他们父子的恩宠际遇,侍奉了两代天子的春陀在近四十年中只见过这一例,说话时也不禁带有些羡慕之意。
“朕花了十年时间教出了一个纵横天下的大司马。十七岁为校尉,斩杀籍若侯产,俘虏单于叔父罗姑比,功冠全军。十九岁为骠骑,获祭天金人,俘虏匈奴五王、五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二十一岁封狼居胥,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
说起往昔击破匈奴的壮举,天子的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回忆。
作为一个拥有养成癖的君王,霍去病无疑他最为成功的养成作品。那个天子视若亲子的年轻人是何等样的英气逼人,带兵打仗有如神助,同他的大将军卫青一起完成了汉家四代帝王的夙愿,平城之盟、送女和亲等数十年的耻辱一朝得以洗刷。
春陀随即就是一个马屁奉上:“唯非常之人方能立下此等非常之功,大司马能做下如此功业,陛下的教养在其中居功至伟。”
“可是朕的大司马霍去病薨了,大将军卫青也是身负旧创不复当年之勇,明明只差最后一步,北伐大业却不得不停下来。所以朕要栽培子侯,以他的聪明伶俐、举一反三,未来必定不输给他父亲。等到他长大成人,一定能领军让匈奴俯首称臣,完成大将军、大司马也未能完成的全功。可是朕的冠军侯竟然病了,险些又坏了朕的大业。”
霍去病英年早逝,北逐匈奴的计划竟未得全功,天子每每思之也是平生一大憾事。还好,霍去病的独子霍嬗天赋出众,习武的进度喜人,没有让他失望。天子也已经做好了再花费十多年时间去培养一个无敌战神的准备,可谁想到在这次封禅路上竟然有人想要谋害他的小冠军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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