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领着曹义全去了,常照便将杨愈介绍给三个和尚。一番客套交谈,让杨愈对三个和尚有了一番大概的印象。
三个和尚,一个叫明镜,四十来岁,生得白白胖胖,脸泛红光;一个叫明色,三十来岁,生得又高又瘦,像要站不稳一样;一个叫明空,也才十五六岁,长得瘦瘦小小,像个猴精,又一副弯腰躬身、满脸谄笑的模样,最是不像个和尚。
杨愈觉得这三个和尚,更像是后世的销售人员,三人的笑容、动作、言语,都更适合去做销售,而不是做和尚。他和几个和尚打过招呼,便又开始坐下抄经。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杨愈一副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的姿态,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那明空小和尚此时便将蒲团拖到他旁边,一屁股坐下来,叽叽呱呱的和他说着话。杨愈对这小和尚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因此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这次啊,小僧是第一次去给人做法事,那可真是大开了眼界,啧啧,那王员外家,哎呀,那才是大户人家的样子,那房子多的哟……那仆妇下人多的哟……一个小小的孩童,就有七八个仆妇照管着……听说,永丰一县的田地,一多半都是他家的,九原、丰安那里也有他家的田地、产业呐。”
杨愈听他说着这些话,知道这小和尚毫无城府,对他的印象倒好了几分,也对他来做和尚的理由有了一些好奇,便问道:“明空法师,你为何要出家呢?”
明空转头讶异的看了杨愈一眼,笑道:“杨公子不必叫我法师,我还没有度牒呢,唉,寺里就我还没有度牒,这一次跟王公子磕了许久的头,也不知能不能求得他帮忙求下度牒来……”
杨愈觉得明空小和尚这样跳脱的性子,实在是不应该来做和尚,又追问道:“明空,你为何出家呢?”
明空瞥了瞥身后,轻声道:“出家好啊,杨公子有所不知,这寺里当和尚,能挣很多钱呢,好多人到寺里求着剃度都求不来,我能在寺里,也是阿爹跪着方丈求了许久才求来的。”
杨愈听得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虽然许多和尚可能都是为着能轻松谋生的心态才去出家,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明空似乎也觉着这样说有些不妥,便偷看了一下杨愈的脸色,见对方没有什么责备的神色,才接着说道:“我家原是秦州人,河湟那地方,胡人年年来打战,官府年年来家里要粮,一年比一年要得多,乡里老爷也催逼得紧,没几年家里就活不了人了,一家人将田卖了,逃了出来,还没出秦州地界,大哥、二哥就被抓去河湟充军……现在也不知死了没有,阿娘、大嫂也病死了……”
说着,明空似是哽住了喉头,过了一会,才又说道:“阿爹和我,还有小妹被流放到丰州来,阿爹去了阳山城塞守城,前年也病死了,小妹卖给永丰县鸡鹿镇水老爷家做丫鬟,这次去永丰,也没得闲去看看小妹……十岁那年,我快饿死了,阿爹就求着方丈收留我,好在方丈慈悲……”
杨愈听得心中难受,早已停下了笔,他撕下空白的一页纸来,递给了眼泪鼻涕满脸的明空,明空接过胡乱揩去鼻涕,又用袖口擦干眼泪,这才转头笑着答谢:“多谢杨公子,一见你,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杨愈微笑着摇了摇头,哪有见人一面,就断定对方是好人的?这小和尚虽然身世坎坷,但一直生活在寺庙里,实在是没多少阅历城府。杨愈现在大概能明白这小和尚为何会这样卑躬屈膝和对自己口无遮拦了,这个明空,其实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孩子而已,别人给予一点点善意,他便想要竭力抓住。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要么孤僻叛逆,要么极尽讨好,明空便是这后者。
“明空,你可吃过湖里的鱼吗?”杨愈想要挥去这悲伤的氛围,笑着打趣道。
明空转头吃惊的看着杨愈,结结巴巴的道:“杨……杨公子,你……你……怎知道?”
杨愈却更是吃惊,却听明空又道:“我刚到寺里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明……明台师兄便捞鱼给我吃……明台师兄是好人,是大恩人。”
杨愈惊得目瞪口呆,叹道:“明台,确实,大慈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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