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功张了张嘴,脸上似有潮红,似愠怒,也像不忿,但更多的则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无奈,他脸上阴晴不定,良久之后,终于浮现一丝颓然。
他声音嘶哑,涩声回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夏侯淳缓缓起身,行至桌案前,垂目俯视着桌上那枚象征朔州军的明黄印绶,他目光清冷,背对着陈功,淡声道:“父皇为了给太宗爷报仇,不惜亲上天都峰对战太微,除了不愿将拖入与玄宗僵持的泥淖外,也未尝没有对某些人的不放心。”
这里说的某些人,陈功心知肚明,识蝉若有所思,天心、慕容烟与剑客郭融等人则一头雾水。
陈功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怎么会,他们怎么敢?”
夏侯淳语气一停,似有所指的道:“远的不说,鹿国公之死究竟谁才是罪魁祸首?谁知道这背后到底有没有他们在兴风作浪?”
他杵剑而立,转过身来,轻声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又有什么不敢的?”
天心自语,暗自咀嚼这句话。
慕容烟眼神一黯,想起自家南楚国似乎正是败于这些儒士之手。
陈功呼吸一滞,似有不敢置信,喃喃自语:“他们读的可都是圣贤书啊。”
识蝉双手合什,摇头晃脑道:“方丈说过心猿意马最难降伏,寺中多少师兄长老毁在贪嗔痴上,堕入阿鼻地狱不可自拔。”
夏侯淳走近,凝视着这位为大靖操劳大半人生的老人,轻叹道:“阁老,人心也是会变的啊。”
陈功老脸一衰,气势渐渐低迷,垂头良久后,他抬眼看着夏侯淳,“按你的意思,杜氏也介入其中了?”
夏侯淳摩挲了一下腰间剑柄后,沉默半晌后,轻轻吐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欲将道门彻底打落凡尘,韦杜立场至关重要。”
此言一出,帐中瞬间死寂。
连帐外的嘈杂声,都在瞬息间戛然而止。
唯有阵阵阴风,簌簌的刮着,吹得人两颊生冷。
陈功大骇,一脸不敢置信。
天心杏眼猝然一缩,仿佛第一次认识夏侯淳。
识蝉嘴角抽搐,疯狂腹诽小爷就知道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美其名曰北上抵御云霄、镇抚燕境,原来行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啊。
慕容烟眨巴眨巴小眼睛,似有小星星浮现。
世兄果然不是非寻常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陈功死死盯着夏侯淳,久久未语。
他早知太子不甘屈居人下,怎料竟如此疯狂。
将道门彻底打落凡尘,这可是连太宗皇帝都不曾做到的事情啊。
半晌后,他涩声问道:“何至于此?”
夏侯淳目光漠然,轻叩剑柄,淡声道:“大靖上下境况,想必阁老也心知肚明,朝廷吏治虽不至于完全崩坏,但早已被徐萧等世族高门腐蚀得一无所有,阶级对立,门阀森严,整个官场如同一潭死水。”
他语气一顿,缓缓言道:“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大的隐患便是以玄宗为首心怀叵测的玄门道派。年初在大朝会上,卫伯玉卫御史痛斥我大靖官员尽成道奴,不是没有道理。既然大靖根子上坏了,那不妨连根拔起,一劳永逸。”
他抬眼,在慕容烟等人眼神异样之下,漫声道:“杀宋氏、挑晋王、谋宫变,都是我在那个隐藏在最深处庞大利益集团发出警告,也是在告诉他们,本宫已经盯上他们了。”
他目光锐利,气魄慑人,一字一句地道:“血债,只能血还。”
“他们害我祖爷爷,我便杀其人他们挖我大靖底蕴,我便诛其全族。”
“上穷碧落下黄泉,不铲除这个寄身在大靖身上的毒瘤,我誓不罢休!”
夏侯淳漠然杵剑而立,冷冽而孤傲的双眼似在俯瞰这芸芸众生,高昂的头颅轻轻一抬,仿佛是对那个庞大到极致的利益集团的蔑视与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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