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夏侯淳心中咯噔的是,他竟然从这位老人身上感受到一丝死意。
哀莫大于心死。
这位老人,在这一刻,似乎失望了。
或许是对某个人,或者是某一方势力,亦或许是这个国家。
他缓缓抬头,远眺南方,脸上无悲无喜,自言自语道:“老晏这个人很倔,有多倔呢,记得当年先帝开恩科时,他三中进士科,三授编修,可仍不愿屈就,非要考个状元,说这是他爹娘的愿望。”
“可只有我知道,他爹娘早死了,是先帝给了他一口饭吃,救了他一命,如果不考个状元,怎能对得起先帝的栽培?”
“终于,第四次时,他如愿以偿,以新科状元之身获官翰林编修,那一天,他一个二十五六的人高兴的像个孩子。”老人似哭似笑地喃喃自语。
“随后他历官监察御史、都官郎中、州刺史以及吏部侍郎,终于在五十岁这一年,搬进了麒麟阁,可凳子还没坐热,便听闻泰行匪贼横行,兵祸不断,河东道对朝廷政令也多是阳奉阴违,明一套暗一套。”
陈功眼中划过一丝讥笑,不屑地道:“你猜他怎么着,他这个蠢货首先想得居然不是镇压,而是感化,自称能以圣人之道弘化河东乱贼,以免朝廷大动干戈,毕竟,兵者,大凶。”
他转头看着夏侯淳,笑着言道:“你说他是不是傻啊,而且一去就是十五年,十五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五年,可这个蠢货居然整整十五年都窝在了河东道。”
夏侯淳牙关死咬,抿嘴不言,他看着老人一边骂着那个逝世老人愚蠢,一边泪流满面的自言自语。
老人越说越激动,恨其不争地大骂道:“他就是傻子,遇到乱兵直接镇压不就行了么,打不过修行者,难道不知道向陛下求援么,被揍的鼻青脸肿居然还一声不吭,嘿,还真是忍气吞声的老实人啊,你是怕崇玄观的那些大爷们都累着了么?还是怕先帝失望?”
“还有那些狗屁的世家大族,你干不过不知道找我们求助么?老子就不信他们的拳头还能硬过十万禁军?你要是早跟老子说,我帮你铲平了河东道啊,你居然还想着跟他们讲圣人道理,还跟个傻子似的开书院。”
“直娘贼,开个屁的书院,有些人你不把他打疼,会耐心听你道理呢?连圣人都知道打完之后再跟讲道理,你怎么就那么迂腐呢?”
“你个蠢货!傻冒!莽夫!”
老人嘴里不断骂着,骂着骂着,就骂得老泪纵横。
他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向着主帐走去。
夏侯淳下意识搀扶,却被老人甩开了。
走着走着,便听见噗通一声。
老人便一头栽倒在地。
夏侯淳肝胆欲裂,惊呼道:“阁老!!!”
军营当即陷入混乱。
陈阁老昏倒了。
这一侧讯息很快传遍朔州城,所有人都脸色一变,齐齐涌上主帐。
所有旅帅、校尉、参将都来了。
李道彦也来了,主管粮饷、赋税以及朔州政务的新任朔州长史阎稻来了。
抗住了云霄两万铁骑叩关后,阎稻算是真正不入大靖政坛,迈入正六品行列。
不同于李道彦这个在吏部谱牒记录在册的兵部将军,阎稻的官身来自于帐内那个老人的提携,可以说他阎稻的未来前途命运已然紧紧栓在老人的身上。
他们脸上都浮现担忧之色,他们不时看向帐内,焦急的走来走去。
阎稻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看得李道彦直皱眉,转头询问哨官,“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陈阁老怎么就昏倒了?”
那哨官战战兢兢地回道:“具体情形卑职不知,不过陈阁老昏迷时是与太子殿下在一起的。”
众人霎时一静,有些面面相觑。
阎稻皱眉问道:“太子何时来边地了?为何我等丝毫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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