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兵杖局,巾帽局、针工局也有人出动了,万岁爷只叫龙禁尉论宁府之罪……若非如此自废手脚向天家示好,太爷岂还能如此高枕无忧地炼丹?”
贾敬捋捋有些发白的胡须:“我已经预料到了,但我不能向你道贺,雍亲王的手段,绝不止这点,宁府虽拼尽全力向其示好,然天网恢恢,天子又岂会如此轻易让你如愿?”贾敬看向贾蓉。
龙禁尉查抄、论罪宁府大宗这一房的流程,此事不经邸报明发,是以贾敬贾政等人并未事先得知。
但一个锦衣卫千户都能带头,数十个锦衣卫总旗、小旗、校尉、力士,风风火火开进宁荣二府后街,这么大阵仗,早已经从外面逃遁回来的奴才传回荣国府,阖府旗下人心惶惶,却是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的。
等到天子诏令下来了,西府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出了什么事,因此才有了贾母携金册进宫求情的行动,只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而已。
这个事情,多半是贾敬背后支的招,贾母一出动,天子便略微松了口,勉强饶过了宁府。
当日在宁荣二府后街廊下,贾琏、贾蔷带人过来时,这两人都是看得真切的。
贾蔷小心地跟在领头千户余霑身后,仰头伸长了脖子往前看,院子中心,堆放了金银财宝、珍珠首饰、瓷器珍玩。
细看之下,还有斗牛服、坐蟒服、火枪、火药。
贾琏行色慌张地过来行礼,他有五品同知头衔虽然是花钱买来的,但龙禁尉的千户却是从四品,贾琏看到了贾珍、贾蓉被枷号,跪在前方,尤氏、银蝶等女眷被人拿一条绳子圈在院子右方一片场地,提帕抹泪,回想起和族兄贾珍以往的交情,贾琏心中一痛:“千户大人,我这族兄一房到底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余霑冷笑:“论罪还有些时日,不过同知大人看看,这是什么?斗牛服!坐蟒服!这是皇上赏赐才能穿的,安能私制私藏于家中?火枪、火药一概由有司衙门严禁控制,你们这一房是想干什么?造反吗?”
贾琏、贾蔷不由得悚然变色!
他们二人,是与贾珍贾蓉最亲近的族人了,贾珍恶事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可能没有罪名,在他们看来,这没什么,哪个勋贵家族没点仗势欺人的勾当?
私制斗牛服、坐蟒服,属于僭越,这属于皇家赏赐才能穿、缝制,是一种很高的荣誉。
毕竟一族各房,谁也不能完全了解彼此的私事,这一件事贾琏贾蔷也不敢肯定是贾珍自己这么干,还是有人栽赃陷害,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事情会是当时也跪坐在那里的贾蓉一手策划出来的,就是希望他们看见。
实际上,在衣服、轿子、仪仗上面僭越的事情,是屡禁不止、常见的情况,比如商人地位低下,不能穿丝绸,但他们不是还能回到家里偷偷摸摸地穿吗?
边远省份,在家穿龙袍,不告发,也没事,这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私藏火枪、火药,又牵扯到“走私”,罪名愈发大了,锦衣卫想栽赃,奉承皇帝,还不容易么?
贾蔷也属宁府嫡系子弟,从小由贾珍养大,平日里也视贾珍如父,心感悲戚,但抄家论罪一事,他又生恐危及自身,贾珍哀求、可怜巴巴的眼光望他,贾蔷刻意躲闪开去:“千户大人,这一家抄家论罪,毕竟同宗,可有牵连呢?”
这是来者最关心的事,贾琏、贾芸等人皆竖直耳朵听着。
“本差不敢打包票,但抄家不是灭族,你们过虑了。
贾珍、贾蓉父子忤逆圣上,断不会轻处。他们这一房,不是有位进士老爷贾敬吗?”余霑倨傲道,他这一生早已双手血腥,作为皇帝的工具,多次代行抄家了。
贾琏急忙开脱:“这一位进士老爷出家修行多年,属空门中人,不在世俗,按例不应论罪。”
“那就成了,也省得我们多跑一趟。”余霑说完,贾琏又道:“这一房有一位小姐在西府,不知……”
贾琏便扫扫右方场地的尤氏,尤氏身材属于娇小玲珑型,一直在哭泣,还有佩凤、偕鸾、文化、婆子媳妇,右边有小厮奴才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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