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菽豆已入吾磨中,窦周公,该由你来加水了!”
……
对岸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昼夜,窦融沉着脸站在风陵渡口,看着拜在面前稽首认罪的校尉。
他收到第五伦诏令,不计一切代价,协助景丹在潼塬御敌,景丹和第七彪的五千兵卒将拖住数倍之敌,而窦融的任务,则是借助魏军的漕船、舟楫,渡河袭击东西两侧的绿林后背,让其进攻失败,一点点消耗在这块大磨石!
然而当程序轮到“加水”这一项时,窦融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窦君,也不能怪吾等,一来是风向不利,船只逆风而渡,只能靠划,速度起不来,贼虏一眼就能知道吾等去往何处。”
“二来,南岸大塬高耸,对绿林是天险,对吾等亦然,能容纳舟船登岸的地方,无非渭口等寥寥几处……”
绿林中也有高人啊,当窦融派出的第一支部队试图在渭口登岸捅后路时,反遭到了敌方袭击,在岸居高临下,十分骁勇,若非校尉丢下百具尸体跑得快,连舟船都被缴获了。
他们遇到的正是邓奉,河东军轻敌首战失利,吃了个大亏。
而派去袭击王常后路的校尉也铩羽而归,王常军队在黄巷坂内拉成了长蛇,被第七彪堵在潼塬东口苦战,若是能将其截为两段,定得大胜。
看去太诱人了,但黄巷坂侧翼怪石嶙峋,大船靠不过去,只能以小舟登岸,结果前锋也遇到了王常所派伏兵,校尉见无机可乘,遂悻悻而退。
窦融忍不住在心里抱怨:“魏王和景丹筹划时说得倒是轻巧,什么漕船运兵,击其侧后,可真正执行起来,哪那么容易?”
他猜测,还是回打河东抢滩登陆太顺利,让第五伦产生了“哪一战都可如此轻松”的错觉罢!
然而磨豆子,干磨可不容易,潼塬扛着敌军猛攻,那狼烟又燃起来,催促窦融加水了。
窦融很是焦虑,他身份特殊,说降将不是降将,说旧部也算不,原本拉了两三千败卒去投靠,还被天杀的越骑营给冲得七零八落,只相当于孤身入伙。
第五伦给了虚衔,封了爵位,又给他管着河东,月余以来,窦融是兢兢业业,比给自己亲戚大司空王邑做事还认真,若给他些时日好好治郡,定有成效。
但很快就摊了这场战争,若让窦融掌握大权独当一面,虽然他对绿林是屡屡败绩,心里有些犯怵,但也能做得不差。
麻烦之处就在于,窦融麾下是第五伦留在河东的五千兵卒,真可谓“骄兵悍将”,人均第七彪,哪看得窦融这晚来的家伙,都不太听他指挥,用起来很不顺手。窦融性柔,杀也不太好杀,只能慢慢软磨硬泡,可战争却不给他时间。
诏令就是诏令,窦融知道,自己必须执行,景丹和第七彪都是元勋,若是窦融从始至终都没起到作用,这二人朝第五伦一弹劾,他这河东守,指不定也做到头了!
于是窦融愤而起身:“景将军、第七将军正在率部死战,狼烟不知燃起赖多少遍!吾等焉能作壁观?”
没错,窦融需要一位“项羽”站出来,但校尉们经过两次挫败,现在是三鼓已竭,面面相觑,都不肯迈出来。
打新军,众人都奋勇争先,今日发觉绿林是根难啃的骨头,遂起了让友军先的心思——都深得魏王真传啊!
“只可惜商颜侯郑统不在此处啊。”窦融如此感慨,想激一激众人,但对老兵油子们却全然无用,他们只有第五伦和四位主将才治得住。
“也罢。”
窦融见以自己的威望,也没法强令第五伦旧部们,遂想了一个两不得罪的法子。
他让人取来一些竹简,挑了根短的写“先登”二字,与其余长的混在一起,握于手中,然后叫诸校尉一一来抽。
“抽中短者,便是下次渡河攻击的前锋,让天来定!”
校尉们前抽了签,各自看着自己的签,脸色忧喜不定。
窦融手里还剩下多出来的一根,是长的,他遂抬起头:“短签在谁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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