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李焉召集亲信们问对时,严春等人迟疑讷讷,反倒是席位偏靠后的马援起身正色道:“人言,士为知己者死,李公养士千日,不就是为了用在这一时么?”
他朝李焉作揖:“马援虽入李公幕府时日不多,但常年游历天下,知道这新室犹如蠹虫朽蚀之大厦,撑不了多久了,南方有绿林大败官军,东方则是泰山青徐诸贼跨州连郡,王师不能制,百姓愁苦,恨官吏犹如桀纣。”
马援也没说谎,这确实是他近年所见的天下大势,像李焉这样蓄意反新的封疆大吏,往后只会越来越多,大家都急着要跳船了。
可跳船后哪艘船,却有讲究,如李焉之辈的谋反,太过儿戏可笑,注定难以成事。
“如今既然事情败露,朝廷即将发兵来击,一如陈涉吴广所言,亡亦死,举大事亦死,死国可乎?马援才刚刚被大赦免罪,可不想再流亡不知所处,只要李公一声令下,马援愿意召集城中轻侠勇敢之士,为李公效死!”
马援这番话十分提气,李焉大喜,也不管马援才加入不久,先前故意一直不给他权力,立刻就拜其为”复汉大将军“。加了个大字后,座次提高到前列,届时举事时,马援除了能召集城中轻侠之辈外,还能单独领一支兵作战。
而王况也适时而出,表示自己已经去西门豹祠卜算过了,提前举兵亦是大吉!
“八月十五日,提前举行郡兵都试,是日效仿翟义,勒全郡车骑材官士卒,反新复汉!”
然而不管是勇士豪言,还是卜算安慰,都无法缓解众人心中的忐忑,李焉这次会,充其量只能让宾客亲信们不要做鸟兽散,他们背地里已各有打算。
李焉急需一面能号召普通人也加入进反新事业的大旗,等众人退下后,李焉才火急火燎地追问王况。
“先生,那成帝子刘子舆不是已到河北了么?怎么还没抵达邺城?”
……
李焉却是想错了,“刘子舆”根本不是“已到河北”,而是在他这二十多年的寿命里,压根就没出过河北半步!
王郎此刻正行在邯郸通往魏郡的大道,被几个遭他忽悠的愚夫愚妇簇拥着骑在黑毛驴,看似闭目淡然,实则心里在默默背诵着父亲教自己的话。
“我是刘子舆,今年二十九,母亲是大汉孝成帝的宫女,尝在孝成皇帝临幸后下殿僵卧,须臾有黄气从而下,附身于母亲身,半日乃解,旋即有了身孕,妊娠就馆。”
“妖女赵后飞燕、合德欲害母亲,多亏了忠诚的掖庭老吏,效仿赵氏孤儿之事,伪易他人之子代我而死,以故得全。”
“我被偷偷送出宫抚养长大,年十二时,认识了卜命者郎中李曼卿,跟着他前往蜀地;十七岁,汉家被逆贼王莽所篡,我到了丹阳;二十岁,还于常安;因为跟着家师学了望气之术,发现河北有天子气,于是辗转中山,来往燕、赵,以待天时。”
开局一个字,其他全靠编,王郎其实就是王况的儿子,跟汉成帝没有丝毫关系。
这对父子卜者眼看世道不安,民间人心思汉,加刘子舆的传闻人尽皆知。便胆大包天,决定玩这么一个局,让王郎摇身一变成为汉家皇帝——因为王况对自家儿子的脸左看右看,觉得他有帝王之相。
不愧是文化人,这骗局从王郎的身份到经历,可比西北土老帽卢芳编的精密多了,连李焉都信以为真。
如今王况已博得李焉信任,反新复汉的计划在一点点实施,就差让王郎适时出现,成为李焉的旗帜,只等明年天下更乱时举事,一口气拿下河北!
但八月十五这天,才到漳水之畔,王郎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一众骑从正从富昌郡(广平郡)南下,赶赴邺城,骏马践踏路面,骑士全副武装,将王郎给吓到了。
为首的正是奉第五伦之命,前往巨鹿请冀州牧出兵的耿纯!
耿纯也是火急火燎:“冀州牧调兵太慢了,只能带着我家亲随先一步南下。”
“只希望,能赶得及协助伯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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