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诨号混江龙,乃是长江漕帮一霸,手下码仔近千人,二十多年的在鄱阳湖无人敢惹,可谓是恶贯满盈,手上染血无数。
在朱祁钰的印象里,漕帮应当是伐木为船,垒土成寨,结成水寨,易守难攻,如同水泊梁山那般。
其实这类的漕帮主要混迹的地方却是码头,而这金三不过是金溪陆氏的家奴而已。
兴安颇为认真的说道:“陛下这枪法,一如既往的准!”
兴安不是拍马屁,陛下这一手火铳打的精准无比。
朱祁钰将手中燧发手铳填装火药,继续说道:“这湖口码头的抽分,一分为三,一份送给了县太爷,一份送给了陆来宣,一份留下自己糊口,否则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肆无忌惮?”
“这三份,陆来宣得五成,县太爷得三成,金三得两成。”
陆来宣这份也是要分润的,像江西布政使姚龙,就该拿一份。
倘若这姚龙不拿呢?
那便不是一路的人,那姚龙在江西便是寸步难行。
想当个好官,难上加难。
朱祁钰踢了踢被摁下的税吏说道:“这税吏,是湖口县衙的人,但又不完全是。”
“税吏都是湖口县衙的外班职役,倘若是这湖口抽分出了事,被人揭了盖子,湖口县衙就可以推脱给金三,说金三自立规条,擅抽课钱,这税吏则是临时征调,县衙并不知情,有失察之责,必然严肃整改。”
“有司监察,比如这巡察御史,也只能以监察不力,罚酒三杯了事。”
“巡察御史呢,也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个善缘,上道奏疏,讲一讲国泰民安歌舞升平,一切岁月静好。”
“这好事儿吃干抹净,坏事则是眼盲心瞎,推给这临时征调的税吏,这官儿,可算是给他们当明白了。”
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里,这类混吃等死的官吏,占了大半。
朱祁钰不由得想起来练纲等人前往四川查戥头案,巴县居然养了七千的衙役,而那个衙役的大头目李三元,混名黄臕,也是川中恶霸。
“臣有罪。”姚龙知道陛下在骂他,他面色苍白的俯首说道。
姚龙知道吗?知道。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
姚龙初到江西,就碰到了金溪陆氏这种极其成熟的学阀,地方有司官吏,皆在其掌控之中,姚龙就是没收钱,就彻底被架空。
连金溪陆氏的陆来宣,姚龙都无可奈何,更遑论这湖口码头了。
朱祁钰看着请罪的姚龙,却摇头说道:“平身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知道弄不过他们,就求助朕,你看,你稍微弄出点动静来,朕不就被你请来了吗?”
姚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俯首说道:“谢陛下宽宥。”
于谦羡慕的看了姚龙一眼,当初他在地方履任二十五年,他哪有什么求助的机会?
什么事都得自己扛,什么事都得自己解决。
卢忠很快就回来了,他跑了一趟江心洲,拆掉了湖口所有的关卡。
县太爷终于慢慢悠悠的赶到了。
在县太爷看来,这码头的漕帮与人火并稀松平常,等到他们打完了,县太爷再出来,调查一番,给个结果,张榜公告,安定民心便是。
于谦认识这位县太爷,他眉头紧皱的说道:“此人名叫荣德仁,陕西行都司西宁人,正统十三年的进士,正统十四年春,到了九龙府做了推官,景泰年间降任至此。”
于谦认识他,是因为当初此人离京的时候,于谦还见过他一面。
那时候于谦已经回到了兵部主持兵部事,这荣德仁还给于谦抵过拜帖。
于谦认识荣德仁,可是荣德仁不认识于谦。
“姚方伯,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好准备准备,招待一番。”荣德仁奔着姚龙就去见礼。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连于谦都愣住了,这位当初中了进士给他递过拜帖的荣德仁居然不认识他?
大约是这些年养尊处优,于谦也是胖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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