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考舍简单收拾一下,陈恒才在位置上闭目养神一会。外头锣鼓齐名,京师贡院的龙门徐徐关闭。无数名官兵,分列在贡院四周,监督着在场所有考生。
以韦应宏为首的六位状元考官,一一走入正堂,又领着考生们给夫子像行礼作揖。随即罄钟响起,提着考卷的官兵,三人一队,两人抬一人看,将考卷逐渐发给考生。
辰时末,天光大亮。吉时至,得了韦应宏的点头允许,官兵亮出考题,举着考牌在场内游走。等走到陈恒处时,后者立马提笔记下题目。
其一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其二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其三是: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这三题分别出自《论语《孟子《中庸。题目比起乡试来说,更是简单直接。连一贯的截搭题的方式也不继续采用。
陈恒细细一想就明白过
来,能通过乡试的才子,已经是天下州府的翘楚。本就是才学兼备之人,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为难人。
会试是从一众翘楚中再取不凡者。四书五经读到这份上,没有半分投机取巧可言,拼的就是各自火候。考生对圣人的知识掌握多少,又有多少能真正吸收,成功运用到文章之中,才是考官比高下的地方。
将墨色在砚台里晕开,陈恒一边磨着墨,一边思考着自己的破题之法。他已非吴下阿蒙,身经数次考试。让陈恒明白,将考题答得中规中矩,是高中的下策。将考题写出自己的见解,是中策。
能三题一气贯之,既合乎自己答题本意,又不偏离圣人的教诲。在此之上,还要符合八股文之义,才是真正的上策。
当然也有考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题目拿来就开始写。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扁担。万一出现自己前后文,意思互博的情况,那才是自毁前程。
这是会试,也是四书五经题的最后一次考试。由不得陈恒不重视,不深思。这三题,最好的破题点,自然是‘民’了。
那该如何用民破题呢?陈恒不急,他还有思考的时间。谋定而后动者,才能做到后发先制。
里面最难的一句,自然是出自论语的千古辩题: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句诞生之初,尚没有争议。到了汉朝董仲舒罢黜百家后,它的争议才逐渐出现。等到汉魏一过,从唐朝始,关于它的争论就没少过,并有扩大的趋势。
后世人们常常说到的论点,有不少在唐朝就已经出现。可惜孔夫子死时,没留下最终解释权。倒让后世的徒子徒孙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可以说,一个朝代如何定义这句话,直接决定这个朝代的命运。
常说写的一手好字的人,人品都不太差。其实不然,真正衡量一个人,是通过他的文字章句来判断。一个人的文章,背离不了他的经历和学识。陈恒亦是如此,他的前后世经历,他的一路所学所见。让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决定了自己的破题思路。
提笔沾墨,静气凝神。陈恒看一眼题目,心中已定五分决意。又看一遍三题,决意又添三分。到此,便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冲吧。
看试手,与天下英才论高下。
争论了几百年的“愚民”和“民愚”之辩,陈恒在纸上用‘圣人行教化之道’为头股首破。此七字一出,更胜百万雄狮。若要巧言辩驳,就要从本质上否决孔夫子教书育人的事实。
既要愚民,为何又要教化。既要教化,难不成还能藏私?盖莫读书之法,全在自坚自持。有心治学之人,只要有人给他们打开一扇窗,他们便不会停止眺望更广阔的世界。
一句已定文章三分气,更有七分在天公。陈恒继续泼墨纵笔承题,因‘民愚’当行教化,因教化才能觉民。觉民即是万民的自我觉醒,这个过程一定脱离不了教化,教化也一定会导致觉民。这非偶尔,实乃必然。
陈恒在此着重论述觉民的重要性。上古民愚非圣人不出,国君不贤。实乃师少,人少。地广人稀之下,圣人周游列国,又有多少百姓受益呢?圣人门徒在治学之前,难道不是一无所知的蒙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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