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领了贾敏的差事,有事没事就出去转几圈。但凡打听到些什么好玩的事情,都拿来告诉自家小姐。宁国府的白事,自然不能避免。紫鹃才出去两趟,就替黛玉将外头的情况,打听的七七八八。
什么一百单八众禅僧念经做法超度,什么义忠亲王订下的棺木也被拿来给秦氏使。
更有那头的贾珍表哥替儿子花钱,买了个五品龙禁尉的传闻。叫人听的又惊又怕,更叫人想不明白。
要知道,这秦氏的辈分,见到宝玉都得喊一声宝叔,若是碰到贾母更是不用说,只怕一句老祖宗都是不够。
这也就罢了,一条街上的亲王勋贵之家,都卖贾府面子。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家家都设路祭。
如此条条总总,纵然是林如海亲手教导出来的黛玉,听完紫鹃的描述也想不明白,这么大费周章真的好吗?
还是勋贵的规矩,跟爹爹说的文官又有不同?
见到女儿能想到此处,贾敏也是不住点头。她比黛玉看的还深些,这两日她从韦夫人那处得知,朝廷里的御史台对贾家的事情只字未提,朝内一片祥和,好像全都当其睁眼瞎。
这已是不祥之兆,可她也没法。贾珍虽是她的晚辈,两府名义上也是一宗,但关上门还是各过各的。偏偏两府不论谁犯了错处,问题又会归结到一处追究。
里外的情况,就是这般磨人。才有了纵然明知丧礼上的逾制之处,贾母也不好点评一二,只好当个又聋又哑的家翁的结果。贾母都不好提,更不用说贾敏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家。
好好一件白事,办的如此张扬糊涂。贾敏只得叹了一声,“是祸非福。”半响,她又道,“我之前让你多留意府中的事情,你可有照做?”
“有的。”黛玉脸红了红,她知道母亲提的是什么,只说了句,“二表哥,是有些荒唐了。”
岂止是荒唐,现在他是男女同吃,食髓知味。贾敏也没在这事多提,两母女心照不宣打过照面,就把话题往府里的女眷引。
贾敏也借机给黛玉提点些看人之术,“你这迎春姐姐,似善实呆,呆中带弱。既没主见,又好避事。她以后若是嫁的好了,夫妻相敬如宾,这性子还能有些福气。可偏偏她的婚事,又被她不晓事的爹娘拿在手里,怕是祸福难料。”
依序又点评完探春、惜春,黛玉默默听完,才知道贾敏平日忙来忙去,对府内的人和事都洞若观火。便好奇问:“那宝姐姐呢?”
“她啊。”贾敏摇摇头,本不欲多谈外客,可听见女儿一口一个宝姐姐,还是道,“她是别人算盘上的珠子,不说也罢。”
林黛玉听到这话,怔了怔。没想到平素和睦的宝姐姐,竟然有这样的难处。她想了想,突然道:“娘,我看宝姐姐好像对二表哥有意?”
“你说什么?”贾敏一震,她最近忙着看宅子,府内又是乱糟糟的,根本无暇多管家中的流言蜚语。
林黛玉赶忙伸手,将远处的紫鹃招来,让她将自己听到传闻说给贾敏听。
待贾敏听到,贾宝玉去到梨香院,见薛宝钗也有一块玉,上书: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时,脸上已经变得晦暗不宁。
又听紫鹃说起,这个消息也不知怎么的,就在府内传开。下人们都说,薛家小姐脖子上有块玉,跟家里的宝二爷是一对。
贾敏的神色已经大变,一对秀眉微皱,做嗔怒状。嘴角似笑非笑,似嘲似怨。她们家帮着薛家二房断了宝钗进宫的路,没想到这王家人,顺势就把算盘打到贾家来。
这事既然发生在宝钗闺房,那就只有薛家的下人知道。若是薛姨妈没有意思,消息定然传不出来。不然一个当家主母,还管不住下人的嘴吗?掌家也不是这么掌的。
王夫人也是一样,若是没有她的默许,贾家下人又岂敢在府内传的有鼻子有眼。贾敏越想越气,神色已经露出明显的怒气。
林黛玉第一次瞧见贾敏这般模样,自幼母亲在她眼里都是温柔中带着几分严厉。像这样气中带怒、怒中带嘲的样子,实在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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