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会有天宝遗民、代德略民走出门户向王师诉说这几代人的苦难,欢迎大汉天子的到来,然后表示终于等到解放者,就像凉州的蕃部牧民和汉人百姓围着路过的长安使者叽叽喳喳询问“圣人安否”那样。
很可惜。
没有。
吐蕃人对陇西河、渭、金、鄯诸州一百五十年的奴化统治无论深度、广度、强度哪一方面,都远远碾压河西走廊上的凉州、敦煌、酒泉、张掖,足以消磨任何人的故国之思。
襄武城里,打量王师的一双双眼神里只有警惕、恐惧和好奇。
即使是少部分知道祖上是汉人的嗢末,表情也很疏远。
也有十几个汉人僧官露面,七嘴八舌的宣誓忠诚,但圣人没有欣喜,只觉得一阵失落。
武力收复陇西容易,但该怎么治理民风大变的这里,是个难题。
衣服、发饰、语言好改,一道诏书的事。老百姓潜藏在眼里的对中原的那股防备、警惕情绪又该怎么办呢。
汉人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其他人更不用说。
后世何业贤在西域做买卖,偶然发现一名王室后裔——欺南凌温,顿时大喜过望,将其带回河渭,远近数千家吐蕃氏族及其他诸族势力闻讯,纷纷来朝见,尊其为赞普。
欺南凌温被复辟这会,禅哥宋真宗都上台了,算算,吐蕃灭亡多少年了?这号召力、影响力,就很离谱。很显然了,吐蕃王室在河陇的领导力还是有的,这的人也不与华同了。
也就是说,这的百姓某日突然聚众反抗唐朝残暴统治的可能性极高。
服从统治和接受统治是两回事。后面这里肯定是要执行设郡县、派流官、圈牧场改良田、毁佛寺、释放奴隶这些政策的,涉及到领主、僧侣、头人的核心利益,敌人能不多吗。
现在迫于兵威,大伙不吭声,你说啥都是啊对对对,行行好。等大军一走,大概率就是这副嘴脸了:“行,行,好…”让干点什么,不是刮风下雨。
如何消化河渭诸州,用什么策略控制,是圣人现在思考的问题。
渭州被硬啃拿下,河、洮、武、岷、叠、廓六州掂量实力,应该不敢再顽抗。
唐军没在这屠城,不代表不会在其他州县搞。圣人的确不喜欢这么干,但他手下的将领都是行家。大不了把崔公、李瓒、符道昭、武熊、殷守之、赵宠、扎猪这种杀材派出去,单独攻打一州。没在圣人眼皮子底下被盯着,也让大伙认识下中原武夫;吐蕃人应该知道利害。
如果这几个州愿意投诚,加上渭州,就是七个州。
不过这七州不大。有唐一代,设州置县很泛滥。按经济、地理、人口等因素,州分为辅、雄、望、紧、上、中、下七级。但实际执行下来,往往几千男女的一个旮旯、一个村,也能给你整一个县出来…洮、叠、廓就属此类。
比如下州廓州,开元鼎盛时的户数也才3964。总口数不如长安城的一条街道、蓝田这种常规县的一个里。这地方设一个州,除了能增加一批岗位编制安排公务员,意义不大。值此米伽卒仓皇北顾、大军扫荡陇西、蕃汉诸部惶恐害怕之势,有些事最好趁机会早点办。
李某人打算取消这几个州的建制,降为县,原本的县一概降为乡。合洮、岷、叠、宕、渭、保塞、河、西沧这些杂州加上神策城、曜武城、百谷城这几座守捉军城并为一郡。
名字圣人都想好了,就叫银郡。
节度使制度是不敢用了,至少在陇西不能。虽然这玩意有利于提高主官的工作积极性和对外扩张欲,减轻中央财政压力,但辟如养出独立强藩、节帅野心滋长等风险很大。如今米伽卒被自己打跑了,可就得谨防其他野心家露头,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
鉴于蕃汉杂处,投降的吐蕃、党项领主很多,考虑到潜在的造反,银郡太守得加“守捉使”与“行营招讨使”职衔。
唐制,山河形胜、情势复杂须外兵驻守之地,大者武士满万人称军,小者称守捉、城、镇。军有军使,城有城使,镇有镇将,各种机构都有使。军事基本独立。在你的防区之内,除了朝廷和节度使,谁也管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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