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载想不明白,不过也懒得深究了,这终究只是一件小事。
别说方清的某些行为在他看来有些妇人之仁,太过软弱迂腐。就算对方是个恶霸,名声极差,那也不打紧。
只要方清听他的建议,给他升官,那么他元载就是方清最好的狗,对方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囚徒推着装石炭的平板车经过,对方的脖颈上竟缠着红绸。看管他们劳作的衙役走到元载身边,对其行了一个大礼。
元载面色淡然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问。
“那些是?”
一旁的史朝清疑惑问道。
“去年水患时,听李归仁命令,来黄河岸边挖掘河堤,想放水淹汴州的死囚。
这件事,你父亲也有参与哦,外出千万别说你是史思明之子。”
元载捻着胡须,言语中带着威胁,面露不屑的继续说道:“这些人本该千刀万剐,但官家开恩,许他们修渠赎罪。河阴县主细看他们脚踝么?“
史朝清这才注意到囚徒脚腕系着红绳铜铃。每走一步,铃铛便会因此震颤,发出刺耳的声响,倒像庙会巡游的装扮。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这些衣衫褴褛之人发出诡异的声响,好像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路上行人纷纷退散。史朝清察觉到,本地人看向这些囚徒的目光之中,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外乡人来本地挖本地的母亲河,想淹死本地人。那就别怪本地人羞辱他们,视他们为仇寇了。
普通人的感情都是朴实的,谁对他们不好,他们就对谁也不好!
“官家赐死他们,反倒是让他们解脱,而不是像现在。”
听到元载的话,轿子里的辛夫人幽幽一叹道。
她觉得,让活着的人一辈子感觉耻辱,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但史朝清却是想起刚刚那个,写着“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牌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或许在方清看来,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用的,另外一种是有其他用处的!
前一种是要合作共赢,后一种就是纯粹的耗材,要榨干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死囚去挖石炭,显然比一刀宰了更划算。死囚苟活,挖出来的低价石炭让汴州百姓得了实惠,让方清这个官家得了好名声。
皆大欢喜!
正在这时,元载忽然指向河面,一艘双层楼船正在落帆,船头“蓬莱盐场“的朱漆匾额下,两个小吏捧着账册唱名道:“登州蓬莱盐场精盐两千石到货,开始认购盐引!“
接货的商贾立即举起木牌大喊道:“青州崔氏认兑三百石!”
“汴州西市何百万认兑五百石!”
史朝清不明就里,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元载其实也不是很懂,刘晏在管这一摊,据说是因为朝廷根本没有那么多人力,去发行那么多零散的盐引票据,所以是采取了“分销”的办法。
有点类似于方重勇前世的人民银行作为央行,并不直接参与货币发行。而是将发行权,分包给了商业银行,每一家吃一点。
盐船到渡口唱名,既是认购会,也是向外人说明,汴州是真的有盐可以用盐引取的,不是虚空造纸币。
由此稳定货币杠杆造成的通胀,稳定人们对于超发货币的信心。
史朝清完全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但是大受震撼。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之前拿到的盐引,据说可以直接当钱用。
元载的话侧面证明了,汴州确实有底蕴也有想法。比起丘八们明火执仗的劫掠,还是汴州朝廷这种多管齐下的手腕厉害得让人害怕。
因为遇到对手拿刀,一般人都会反抗,而这种经济上的软刀子,则是令人防不胜防!
“娘,看那个!”史朝清声音有点干涩,还有些颤抖。
运河拐弯处,五架水轮正借水力推动磨盘,从这里引出一条渠水向南,似乎是灌溉之用。脱壳的麦子如雪瀑倾入木槽,规模硕大无比。
这种对于地方上的精细开发,把农业的生产力落到实处,是史朝清没有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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