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再说:“下官得枢相提携,下官岳父更是枢相座下门生,若说别人,自还有改换门庭之路,只说下官与岳丈,却是无有,一说恩情,一说人事,下官岂能不是那冲锋陷阵之辈?”
苏武再多直白,已然就把话说到最根本了。
童贯叹了一口气去,看着苏武,慢慢来说:“本还多有担忧,担忧你那岳丈大人……怎么说呢,就是担忧他手段不行、道行不够、智计不妥,担忧他接不住这些事,甚至我有时候也想,当真把他推到身居高位,是不是会害了他,有时候,不到那疾风骤雨中心里去,反而安全,自自在在当个不大的官职,一辈子这么安安稳稳过去了……”
童贯说到这里,顿了顿,苏武也不插嘴,只起身拿起茶壶,给童贯的茶盏里添一些热茶。
童贯当真也喝了一口,再来说:“便也想着,把他推到那个位置去,当真是对的吗?如今看着你,看得今日之你,我这些担忧,倒是去了一大半,有你在鹏远之侧,许就合适了,你呢,有手段,有道行,有智计,这些都比旁人高一截,极好。”
“枢相谬赞了,下官终究年轻,见识浅薄。”苏武答着。
“本想夸你许是天生知之,但人哪里有天生知之的?你啊,就是聪慧,什么事一看就懂,一学就会,这是天赋,倒也不夸你了,免得你当真有那骄傲骄纵在心,官场之道,权柄之道,只有个如履薄冰,且一辈子没有尽头,没有的想要,有了的又怕失去,便是如我这般好似到了尽头,却也还想要许多……”
老童贯是越说越走心。
苏武也问:“枢相还想要什么?”
老童贯笑了笑:“我先问你一事来,你说,自古……就是从上古而下,有竹帛青史以来,都有哪些阉宦之辈留了名?”
苏武没多想,只管一答:“嗯,太早之前,似也没有宦官一说,只到秦时有赵高,算了留了恶名,到得汉时,宦官就更是臭名昭著,史书里没有一句好话,到得唐时,高力士,倒也不好说好恶,却也是大名在史书……”
“是啊,真说起来,有吗?宦官没有什么真正的好名,子卿啊,你说,我此时此刻就死了,史书之中,我该是个什么名声?”童贯也问。
苏武自是答不了其他,只管又是一语:“那自是好名传扬!”
童贯摇摇头:“不一定,不一定啊……史书是谁写的?史书不是你我之辈写的,是蔡太师王相公之门生来写的……我死了,他们活着,他们的门生要记事,你说……哈哈……”
苏武还真没想到此节去,只答:“那当也不是什么恶名,总归枢相一任掌兵,到得而今,也多是好事,没出什么纰漏吧?”
童贯又道:“是啊,没出什么大纰漏,努力维持着,想方设法维持住,如此而已,史书之中,真想想,倒也说不得有什么大功勋,乃至也无甚真正的功勋值得大书特书,总不能剿了几番内贼就是什么丰功伟业吧?”
苏武慢慢听明白了,人呐,都是复杂的,当真不是几行字能写透一人一生。
只听童贯再来言:“若是我没有个丰功伟业,只管是让那些人随便记随便写,说我在西北有得有失,说我剿了几个内贼,再说我如何如何不好,甚至也说我在军中揽权,若是将来有了什么事,岂不也是我把这大宋的军伍带坏了,自都是我之罪也!”
苏武陡然一惊,国破家亡这种事,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错吗?
大宋武备废弛,是童贯一任导致的?别人都没错,就是因为童贯一人,把整个大宋一百多万禁厢弄得一塌糊涂?
自都不是这个道理,童贯虽然在这些事上有责任,童贯自也摆脱不了这些责任,但国破家亡,这大宋上到天子,下到朝臣,上到祖宗,下到子孙,哪个没责任?
苏武知道童贯要说什么了,其实多少有些悲哀。
只听童贯来言:“所以,我要做一件事来,一件真正的丰功伟业,让那些执笔之人,怎么也绕不过的丰功伟业,我童贯阉宦一个,无卵之辈,无儿无女,也无人在意,但我自己在意,历朝历代而言,但说阉宦,到我童贯这里,当留好名大名,谁也磨灭不了的好名大名,此我所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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