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这个只见过三次的老头,却如此在乎。
船走了!
宗泽还在岸边,看着船帆慢慢消失在视野之中,也是叹息:“好儿郎啊!”
只待看不见了,转头回那县衙里去,这县里的大小吏员,其实大多都不喜欢他这个老知县。
为何?
因为这老知县,事事较真,事事过问,在他手下做事,实在不轻松,活得太累了,乃至连点油水都不好捞,大多都巴不得这老知县赶紧调走才好。
老知县又岂能不知麾下之人,大多不喜欢自己?他在意吗?他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掖县的百姓,哪个见他都笑。
今日,老知县心中沉重,却又心情也好,有一种复杂。
因为,这大宋啊,还有苏武这般年轻人,一见如故,气味相投,怎么看怎么好,若是与他一起做事,岂能不是人生乐事?
便也是这官场之上,也无几人真正喜他宗泽。
只怕苏武此番回不来……
唉……
一个末等老儒生,一个微末小匹夫,嘿嘿……这小子还真会说,不知哪里想来的这些词。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小子真会说啊!
却还真做得到!
岂能不教人对这个年轻人心生敬佩?
可一定要回来!
海,茫茫一片!
也听得埋怨:“遭罪啊,可教洒家遭了大罪!”
还有武松话语:“鲁达哥哥,你只管躺平了些,不要时时坐起,要吃饭,不论怎样,都要吃饭!”
“武二郎,你何以懂得这些?”鲁达来问。
“我在那水道码头收税,便也与那些来去船工多有闲谈,所以知晓的。”
显然,武松晕船的症状好得最快。
“拿肉来,拿酒来,只管醉了去,说不定就好了。”鲁达在船舱里如此说着。
武松当真去取酒肉:“我陪你吃酒!”
“好,洒家与你一醉方休!”
船舱之外,苏武忍受着晕船,站在船头,左右去看,时不时去数一数,大船十五只,小船二十七只,生怕有船跑了。
便是每一艘船上,都有军汉看着,船东与货物都押在掖县,船上只有行船的船工,倒是好管辖。
一旁李良嗣在夸:“真没想到此番如此顺利就登船了,苏将军当真是个办差的好手。只待回去了,一定在童枢密当面为苏将军请功,请大功!”
苏武却问:“李兄弟,你说,咱们这回,还回得来吗?”
苏武故意如此来说。
李良嗣叹了口气,却说:“回得来,一定回得来。”
“辽国如今怎么样?”苏武正儿八经问了这个问题,便是真想多了解一下辽国。
李良嗣认真来答:“辽国……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昔日,有辽国天子说,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于中华。”
“嗯?还有这种话呢?这是哪个皇帝说的?”苏武倒也不是那么震惊,他知道,契丹人并非以往蛮族。
契丹人从唐朝开始,就仰慕王化,所以在大唐麾下当犬马,到得而今,二三百年去了,自是一心想“不异于中华”的。
乃至辽国,也还与宋争过正统,华夏正统。
就听李良嗣来说:“就是先帝辽道宗亲口所言。”
“所以呢?”苏武接着问。
“所以,辽与宋啊,没有什么大区别了。”李良嗣话语之中,带着唏嘘。
“李兄弟是说哪些方面?”苏武继续问。
“哪些方面?”李良嗣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茫茫大海,一眼望去,前程茫茫,再说:“官场吏治,糜烂不堪,军中更是武备废弛,便是军中哗变之事,也时有发生,你不知,辽人一度也学宋人印那交子,便也像宋人一样,把交子印成了废纸,却还能用废纸去发军饷……你还不知,辽人呐,又学得不太像,那耶律皇家里,今日这个想着谋反,明日那个想着皇位,一代一代,从来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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