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棠微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在京城的住处,因为常年在外面奔走,不常回来住,所以屋子的陈设都尽量地简单。伺候的人也不多,只有一些做粗活的小厮。你来,我还是请了邻近的成衣店的老板娘来替你换的衣服。”又指了指帐顶的熏球,“我记得从前在杭州的时候,你的屋子里常常就是熏着这种香。前些年我再回杭州的时候,走遍了杭州城里的香料店,找到当年专为林府调香的师傅,请他又调了一些。不在外面跑的时候,就在家里熏一会儿这个香,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些快乐的日子。有时候想你想得厉害睡不着觉,闻着这个味道,才能睡得安稳。”
絮屏脸颊泛起一阵红晕,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上次见你的时候是那个样子?”
剑棠笑看着絮屏的眼睛,道:“在洞庭山见到你的时候,只觉得非常亲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因为那位大嫂待人温和。今天把你从河里捞上来,小墨涵抱着你叫姐姐,我突然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了。我猜,你在洞庭山一定是遇到那个传说中的面具巧匠了,他帮你做了那个面具,所以才会那么惟妙惟肖。”
絮屏点头,道:“是,实在是巧。很多年以前,有一次我去苏州,路过湖州投宿在一家客栈。在那里遇见了一对母女。母亲病了,光了所有的盘缠,最后没有钱交房租,掌柜的就把她的女儿卖给了妓院。我略施小计救了那对母女,还替她们筹了一笔钱,足够母亲治病,还能雇车回家。本来是举手之劳,时间长了也就忘记了。没想到后来家里出了事,我们去苏州的路上涵儿生了病,钱都光了,又欠了掌柜的两天的房钱。掌柜的骗我让我去妓院某个营生,那么巧,居然让我遇到了当年救助的那个母亲。她替我付清了房钱,说要带我回家。我跟她说我不想被人认出来,她当天晚上就替我做了一个面具,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当年你给我讲过的那个传说中的面具巧匠。”
剑棠叹道:“从前只是听说,却从未见过,如今我可是真的相信了,她做的面具果然精巧,你戴着面具,竟然连我都认不出你了。”
絮屏到底在河水里受了寒,虽然喝了热姜汤,但热气过去,又开始有些咳嗽。剑棠替她轻轻拍着后背,问道:“你是怎么会掉进河里的?还好遇到我,不然可真是要出大事。”
絮屏咳了一会儿,停下来,抬头看向剑棠,目光中夹杂着几丝恐惧,道:“我不知道,我和涵儿去给大伯扫完墓,因为看山上春色正好,就在山间随便走走看看风景。刚走到桥上,忽然脚下的木板塌了,我没站稳,就掉进河里了。”
正说着,墨涵从外面进来,怒气冲冲地说:“那附近村里的保正[1]真是无用,那座桥上的木板松了也没人管!要不是姐姐当时反推了我一下,我又恰好离栏杆比较近,恐怕我也一起掉下河了!”
剑棠紧蹙眉头,追问:“好好的桥板怎么会塌?果然是年久失修还是有人故意弄松的?”
絮屏漠然地摇了摇头,墨涵道:“姐姐掉进河里,我当时吓坏了,只顾着追姐姐,哪里有功夫看桥板为什么会塌?”
剑棠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好在你现在没事了。你们不如就先住在我这里,等身体好了再说。”
墨涵看向絮屏,絮屏微笑着对剑棠说:“涵儿中了榜眼,御赐了府邸,虽然不大,而且还没来得及精心布置,但总算是有我们自己的家了。我们还是住回去的好。”
剑棠还要再说,絮屏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道:“郭大哥哥,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离开,可是涵儿如今是有功名的人,我是他的姐姐,有些事必须要替他考虑。我若留在你家里,会给涵儿惹来非议的。”顿了顿,唇边梨涡轻轻一转,笑意绽开,道:“你放心,如今涵儿金榜得中,你我又有缘再次相聚,我不会轻易离开了。”
[1]古时农村基层小吏,类似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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