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云因为小产留在屋里坐小月,不能出来吃年夜饭。婉仪身子太重,坐不了多久便觉得体力不支。林永道本就是个宽厚的人,加上即将要当爷爷了,心情更好,因此也不计较婉仪要提前离席,笑盈盈地说道:“外面雪大路滑,你的膝盖有旧疾,在雪地里走小心不要冻着了,疼起来不是玩儿的。还是让润辰陪你回去。”
婉仪推辞道:“今年大哥大嫂不能回来,素云又在坐小月,这饭桌上原本就不够热闹,我中途退席已是不好了,就让润辰留着好好陪爹娘曼姨吃顿年夜饭吧。我让丫鬟扶着回去,不碍事的。”
林永道慈爱地笑着,笑意仿佛阳春三月的煦日,暖洋洋地像能化开屋外的积雪,“年夜饭年年都能吃,还是孩子更重要些。润辰啊,你只管陪你媳妇早些回去歇息,不用急着回来陪我们。”又叮嘱王曼妮道:“叫人把这桌上的饭菜挑好的装起来给他们送到屋里去。润寅从苏州捎来的蜜饯也多包一些送过去,你们小两口吃吃聊聊的好守岁。”
润辰和婉仪笑着谢过,披了斗篷出去。外面虽然雪大,倒没什么风。雪一团一团好像絮一般,悄无声息地飘落;府里空地上有年轻的丫鬟小厮们聚在一起放鞭炮,噼噼啪啪的,夹杂着嘻嘻哈哈的笑声,一片瑞雪兆丰年的太平景象。两个人牵着手走在积雪上,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婉仪伸手去接飘落的雪,任由雪在手掌上一点一点地融化,最后化作掌心一粒晶莹剔透的珍珠。她的眉梢眼角集聚了满满的温柔,声音柔和得像是一池春水:“润辰你看,这雪飘落的样子,像不像春天漫天飘舞的柳絮?那样轻柔。我还记得去年春天你带我去游湖,湖面上到处飘着软绵绵的柳絮,置身其中,好像是在梦里一样。文人们总把雪和柳絮相提并论,我总想着,如果我这一胎真的是个女孩儿,将来一定会像这雪一样纯净,像柳絮一样温柔。”
润辰握着婉仪的手,柔声道:“一定会的。算算日子,年里就该降生了。但愿这个孩子能一生平安,就好像今夜这般的宁静祥和。等孩子出生了,来年春天,我带你们母女二人再去游湖看柳絮。”
婉仪的脸颊轻靠在润辰胸前,遥望着空地上绚烂的烟火,满足地笑着,“好!等到明年过年,我们就可以带着孩儿在院里放鞭炮了。”
这天夜里,婉仪就开始觉得阵痛,派人去请产婆,不料附近的几个产婆都去乡下过年,处处都扑了空。眼看婉仪的肚子一阵痛过一阵,从开始咬咬牙就能忍住,渐渐地开始疼得在床上打滚。林府上下心急如焚,林润辰便亲自赶着马车去杭州城里找产婆。
待产婆赶到时,婉仪早已痛得九死一生。林夫人亲自守在床前,曼妮跪在佛堂祷告。平日给婉仪安胎的陈大夫也闻讯赶到了。众人见到了大夫和产婆,都松了一口气。不料大夫进屋看了看婉仪的脸色,又命产婆摸了摸肚子,便摇了摇头,把守在一旁的林夫人请出内室,道:“情况看来不好,少夫人的胎位不正。府里可有上好的野山参?快快拿来先替少夫人吊住精神,我再替少夫人行针,试试看能不能把胎位顺过来。”
林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哀求道:“还望尽力相救。前几日我们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陈大夫看了看林夫人和林润辰,犹豫再三,终于问道:“那么在下问句不该问却不得不问的话,若当真大小只能保一个,夫人和二少爷的意思……可是要保小的?”
林夫人有一瞬间的犹豫,润辰却想也不想地答道:“保大人。”林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哀悯,随即定了定神,死死地盯着大夫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大小都要保全!”
陈大夫点了点头,郑重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说罢接过丫鬟递来的野山参,切了片带进里屋。命婉仪含在舌下。又取出金针在几个要穴上急急扎下。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听产婆失声叫道:“哎呀!孩子的脚先出来了!”
林夫人在外间听到产婆的叫声,忍不住老泪纵横,捶胸哀恸道:“我们林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素云的孩子还不到三个月就掉了,婉仪的胎一向都好,怎么眼看临盆了偏又是个逆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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