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头颅已经被齐肩砍下,在原本是归藏法门正堂的位置,堆砌起了一座京观。
京观下甚至还有一座一般用于保存尸体的法阵,几颗晶石镶嵌在地面上,让那些头颅看起来如同刚刚死去一般。京观顶上有一颗老人的头颅,双目圆睁,似乎正要怒吼,却被人一剑斩下了首级。
这不是不久前还在向陵巡子咆哮的龙韵散人,又是何人
。
陵巡子跪在京观前,紧握双拳,泪水簌簌而下。
他不敢怒吼,他没有资格怒吼,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归藏法门又怎会灭门?
若不是他一辈子顺风顺水,以为一切在他的雷法下都将覆灭,他又怎会一意孤行?
他早就该学聪明些,但是现在来说,为时已晚!
他忍着泪水,将门人的尸体亲手搬来,仔仔细细地将头颅与身体缝合在一起。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陵巡子很想就此大哭一场,然后拔剑自刎,随他们而去,这样对他来说还轻松点。
可是龙韵散人那怒目圆睁的脸却始终在提醒着他应该干什么,他要复仇,要向那灭他满门的门派复仇,要向那些容不得一丝改变的诸夏诸法门复仇。总有一天,他要砸碎这个已经变成一潭死水的旧世界,总有一天,他要建立一个容得下改变的新世界!
陵巡子向山下的农家借来了锄头,就在法门的旧址上葬下了所有人,也葬下了自己的过去。
他在山门的废墟上搭起了一个小小的茅草棚,在其中日夜修行,日夜反思。
他以修士的大法力,在脑中回想起过去自入门来的种种事,不断推演,如果不用暴力,是否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如果要用暴力,是否应该做的更加漂亮一点,不要再用一击之下四方皆惊的雷法。
是否可以更圆滑一点?
是否可以更和平一点?
是否可以更……阴险一点?
这一修行,便是一个月。
一月后,茅草屋的柴门打开。
陵巡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一副精明强干的中年人模样,他须发全白,脸上堆满了皱纹,看起来就如同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儿。
他去后山寻来了被藏起来的法器与经文,还有一件祖传的道袍,道袍的袖子里能塞下一个马车厢那么多的东西,足够他将道门的宝贝一块儿打包带走。
后山原本是归藏法门门徒的墓地,此时却已经被前来攻打的修士们把坟墓全掘了,所有的尸体,包括陵巡子的师父天聪老人的,全部都被大卸八块后丢散了一地。
陵巡子怒火中烧,却没有任何办法。
金丹修士的尸身能保持一两百年不腐,普通修士的尸体也能保持五六十年不腐,有许多尸体甚至是大金刚刚立国时死去的祖师,他压根就不认识,也没办法将尸体拼起来。
勉强寻来了师父的尸体,缝合后放进棺木再次下葬,其余祖师的,只能堆在一块儿火化后,葬入墓地之中。
回到山门的废墟里,他最后跪下,向着门人们的坟墓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后,他装成一个普通的游方道士一路北上,途中遇事,能不用道法便不用道法,要用道法时,能用尸傀解决便用尸傀解决,若是尸傀解决不了,便用飞剑解决,除非迫不得已,绝对不再亲自下场。
乃至于碰见劫道的土匪时,也尽量与他们摆事实讲道理,实在迫不得已了,才会动用一点小法术。在路上,甚至他还说服了许多人,让他们放弃劫道,回家与家人团聚。在路上有人若是遇到事了,尽量帮忙,遇到人有难了,他赶去救援,属于曾经的陵巡子的戾气与暴躁褪去,他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和蔼的老人。
他将这段路,当成了炼心之路。
若是只有力量,而无能控制力量的心灵,迟早有一天力量会反噬主人,甚至于成为力量的奴隶。
一路上他经过了不少仇家的地盘,但是他已经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又收敛起了过去的脾气,一路上竟然没人发现。
就这样,流浪四个月后,陵巡子来到了沽阳卫,遇到了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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