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发现了自己在其中的诸多小纰漏,承认有些事可以做得更好。
但唯一影响大局的杀“后”决策,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立深情人设,邀阿房登天,于新年当晚在雍城王宫自杀枕边人。
在秦王政的设想中,此举最先能拉拢的就是宗正秦傒,然后是住在咸阳宫城的华阳太后——阿母赵太后和其弟成蟜不在秦王政考虑范围内,他信任两人如同信任自己。
在宗室、楚系外戚站过来以后,随着时日增长,那些在吕不韦强权下敢怒不敢言的贵族会纷纷靠拢过来——吕不韦广收门客,并在各大官府安插门客,这些门客占据的位置本该都属于秦国贵族。
事情如秦王政所预料的一样,宗室和楚系外戚次日便站在其身后,被挤压的贵族因为宗室和楚系外戚的态度而逐渐向其靠拢。
此计本身没有问题。
那有问题的,就是吕不韦本人。
相邦大人反应的时间太快了。
他只给秦王政留了一个月的时间,就还了一个东门悬书,一字千金。
这个时候,投靠秦王政的贵族还不成体量,王权派远不如相权派。
眼窝深陷的秦王政随手抽出一卷竹简,在写满文字的竹简间隙空白处提笔写字:
乞儿】
一字千金,乞儿破局。
到现在为止,秦王政依旧认为是桩绝妙的计策。
一字千金的千金必须有人拿走,越是身份低贱的人越能破吕不韦权势,处于国家最底层的乞儿是最佳人选。
若是没有人拿,吕不韦的权势就会再次暴涨,他嬴政的处境最多比现在好上那么一点。
秦王政笔尖在竹简上点了个墨点,自己嘲笑自己:
“这一点,是寡人的无知。”
句芒未降以前,秦王政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的吃穿用度竟然一直掌握在他人手中。
而这个他人,竟是他的好仲父。
官至相邦,爵至文信侯,二者皆攀至无可再攀之境的吕不韦。
其弟成蟜说乞儿破局这一计错了,秦王政不这么认为。
少府司空马一直是吕不韦的人,随时可以断了宫廷用度,和乞儿不乞儿的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无人得那一千金,少府监就不为吕不韦所掌了吗?
“寡人倒是有些庆幸了……”秦王政喃喃自语:“神灵必要降于秦,能因一字千金早降,幸事。”
其母说吕不韦放肆,竟敢动用王室钱财。
秦王政现在觉得这话说反了,放肆的是自己才对。
自己竟然在一直着吕不韦钱财的情况下要扳倒吕不韦。
眼下这个局面,是他该得的。
桌案上,竹简散乱摆放。
你压我一角,我压你半面。
其中一面竹简上,写满着密密麻麻的“司空马”字样。
每一个“司空马”,都被重重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笔极粗、墨色极重,彰显了落笔人的力度、心境。罢司空马的官,拜一个新的少府,是最简单的破局方法。
少府监钱财来源是收纳山川池泽之税,收纳四方来贡,本身就是无本万利的秦王买卖。
不在吕不韦掌握,钱财来源可能会少许多,但至少足以供应宫城基本开销。
但这最简单的办法,秦王政做不到。
按照先王遗嘱,在吕不韦不认为其有亲政能力之前,秦王政不能亲政。
秦王政没有任免秦国官员的权力,尤其是一位站在秦国官场顶峰的九卿。
桌案上的竹简中,有许多竹简上都写着父王、先王字样。
笔迹也是极粗,墨色也是极重。
秦王政对先王极有怨言——吕不韦如今大权在握,以相压王,与先王临终放权有极大关系。
先王遗嘱不只是给了吕不韦权力,还给了吕不韦弄权的法理性。
法理性在大多时候都很重要,就和师出有名的名一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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