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你是从哪里听出来这幸福的?!”
“在我听来挺幸福的。我从小爸妈就离婚了。我只有爸,不怎么见到妈。”
“……你还没说聂鲁达怎么差点没得诺贝尔文学奖。”
王子虚说:“聂鲁达是个天才,19岁就发表了一炮而红的成名作《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但他迟迟没有获奖。到了1964年,萨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拒绝领奖……”
说到这里,王子虚背后的萨特捂住眼睛:“oh!no!”
“他拒领诺奖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聂鲁达也没有得奖。这让左翼的萨特怀疑,诺奖的倾向不对。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直到今天还有人在讨论。
“就在萨特拒绝领奖三年后,也就是1971年,不知道是萨特的抗议有了效果,还是因为聂鲁达的好友阿连德在1970年上台当选智利总统,聂鲁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安幼南的表情显示出似懂非懂,说:“所以,他还是得奖了,萨特白找倒霉了。”
“并不是。”王子虚说,“后来,经过历史文件解禁,人们发现,聂鲁达早就获得了多次诺奖提名,只是因为他的政治倾向,多次遭到否决。因为他是智利共产党啊。”
“哦——”安幼南扬起头,“那诺奖有问题。”
王子虚不置可否:“我之所以说‘差点没得奖’,就是因为,在他获奖仅仅两年后,皮诺切特发动军事政变,阿连德政府垮台,作为阿连德的好友,聂鲁达离奇死亡。”
安幼南沉默了。
“关于阿连德的事,你可以去看小约翰可汗有关智利的那期视频。”
安幼南打了个呵欠。
“好了,我懂了。下一个,讲点国内的吧。”
王子虚感觉,自己就好像在《一千零一夜里面当搓脚女工,安幼南就是那个大王,一天给她讲一个故事。
“国内的现代诗人,顶尖的,当然就是北岛、顾城、海子等等,现在在世的新近出名的,还有一位余秀华。但是我想给你讲的,是一位不为人知的诗人,许立志。
“许立志是福土康的一位流水线工人,只有一本诗集《铁月亮,他的诗充满着绝望。‘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他们把它叫做螺丝’。这种真实的残酷让人临卷无言。”
王子虚改变手型,用虎口下方比较厚实的手掌部分接触脚心,大拇指伸手往前推。脚背光滑,脚趾在他的手用力下改变着阵形,如同一连串跃动的音符。
“‘我谈到血,也是出于无奈。我也想谈谈风雪月。谈谈前朝的历史,酒中的诗词。可现实让我只能谈到血。’
“‘血源自火柴盒般的出租屋。这里狭窄,逼仄,终年不见天日。挤压着打工仔打工妹,失足妇女异地丈夫,以及白天为生活而奔波,黑夜里睁着眼睛写诗的我。’
“也许他并没有摸索到语言艺术的边界,但震撼人心的是血肉模糊的凌厉现实。我知道这位诗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死于坠楼,可能是自杀。现在接近10年过去了。现实可能好了一点,也可能没有。”
座椅上,传来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王子虚缓缓站起身。安幼南已经睡着了,头耷拉在胸前。
王子虚苦笑。在谈到底层时,权力总是容易睡觉。他蹑手蹑脚,轻轻给她盖上一层毛毯。然后缓身出门。
出门,关门。一转身,就迎上了目光闪烁的段小桑。
“小南呢?”
王子虚指了指门里,说:“她睡着了。”
段小桑不信。她走进屋里看了眼,然后再走出来,眼神变得更加奇怪了。
“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王子虚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孤男寡女在一间屋子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出来的只有一个男的,女的睡着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怎么想,都十分可疑。可疑透了。就好像一条蛇叼着一枚血红的苹果缓缓游来。
但是王子虚也不想解释。他只说:“我们谈了诗。”
“诗??”
王子虚说:“我该告辞了。”
我不是文豪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