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宴表情奇怪地盯着他:“你怎么人家了?”
王子虚道:“我没怎么啊!”
“你没怎么的话,这么激动干嘛?”
“我被冤枉了,还不许我激动一下吗?”
“我又没说你怎么了,你怎么被冤枉了?你看,心虚了不是?”
“我心虚,我心虚。”
“你可得记住,”宁春宴摇晃着手指,“你可是结了婚的,不能随便对人小姑娘出手。”
王子虚憋得胸口发闷,一眼不发在副驾驶上cos大佛。宁春宴偷笑,这人太好拿捏了。
结果她开出去五十米,王子虚突然憋出一句:“对大姑娘就能随便出手了吗?”
宁春宴差点一脚踩到刹车上:“你刚才憋了半天,就想到这么一句?”
“不是,我一开始就想到了,但是没脸说。”
“现在怎么又有脸说了?”
“我实在憋不住了。”
他没说实话。不是他憋不住了,而是他通过自己老道的察言观色能力,观察出宁春宴打算放过他,才敢杠上加杠。
其次我们应该诚实。但想来这么一点小小的谎言应该不算不诚实。
宁春宴果然放过他了。开了会儿,她问道:“‘到东海去’是什么意思啊?”
王子虚说:“我不知道。”
宁春宴说:“雁子山不是说你知道吗?”
王子虚说:“我跟他又不熟。”
说完,他又说:“我也在想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句式,我能想到两个典故。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哪两个?”
“一个是伍尔芙的小说《到灯塔去。”
“哦!对,到灯塔去。”宁春宴点头,接着露出为难的表情,“你看过吗?”
“说实话,不大好懂。”王子虚说,“她的这种意识流有点别具一格,我不是很能理解。所以如果雁子山这句话是蕴含了这个意思,我可能就不太能明白。”
王子虚说得很诚实,一般聊文学的人是不敢说自己不懂伍尔芙的。意识流都不懂,还好意思聊文学?一般聊起文学,如果说不懂意识流,那就处于鄙视链低端了,随时有被鄙视的风险。
所以大家一般都会说自己很懂。普鲁斯特、福克纳、伍尔芙、乔伊斯,越难懂的作家越是要轻蔑一笑不屑一顾,然后幽幽道,太简单了,都这么大众化的作者了,你都没看过?
王子虚是为数不多在宁春宴面前坦诚自己不太懂伍尔芙,同时阅读量又确实极高的人,所以他说自己不懂,宁春宴听得心头发暖,感动极了,说:
“说实话我也不太懂。我研究生课题还做过残雪的研读,也让我真是头大,光看书都感觉快要死了。”
王子虚心悦诚服地点头:“残雪确实也难懂,相比起来,康德都显得简单起来了。”
宁春宴转头:“等等,怎么扯到康德去了?”
王子虚说:“残雪的哥哥是邓晓芒啊。”
而邓晓芒是国内知名的康德哲学研究者。
王子虚思维一发散,就让人难以跟上了。宁春宴勉强能跟上一点,这种聊天还在她舒适区之内,她甚至觉得这样聊起来很爽。
“对了,你刚才说这种句式你能想到两个典故,还有一个呢?”
王子虚说:“还有一个是《罪与罚里面的‘到美国去’。这个就更耐人寻味了。因为‘到美国去’在书里象征着堕落,是自杀的隐语。”
“《罪与罚我看过。陀思妥耶夫斯基很爱国,他认为‘到美国去’是背叛自己的俄罗斯母亲,美国象征着一个孵化邪恶的堕落之地。从这个角度看,难道雁子山认为东海是个孵化堕落的地方吗?嗯……也有可能,毕竟东海是那么的纸醉金迷。”
王子虚说:“但是雁子山自己也长居东海吧。”
宁春宴点头:“是的。都不太像。”
王子虚闭上嘴。其实如果仅从字面意思上分析,雁子山这句话有点谶语的感觉了。因为他接下来一段生活的核心,确实是“到东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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