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接了一单,不是很习惯。但是表现应该算不错,对方给我打了五星好评,还写了很长的话。”
程醒说话一板一眼的,表现得很安静。王子虚突然感到很安心,至少,程醒也是个文人。
“挺好的。”
“听说他们今天的成绩都很好。我们讨论了一下,大家都觉得,是您的功劳。”
王子虚没有表态,只说,哦。因为他不善社交,被夸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程醒却肃然起敬。小王子一直都这么酷,轻描淡写的那种酷。
程醒又说:“您教的课,虽然讲的都是创作,但是将脚本和语疗本身结合起来了,大家都感觉自己比以前吃得更透了。以前拿着脚本不会用,现在不光会用,还会写,有时候还能临场发挥,就像开了天窗一样,所以今天表现才会这么好。”
王子虚点了点头,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酒。
开天窗好啊。
“老师,我想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能在创作中描绘出那么真实的人物形象的啊?我感觉脚本里虽然没有人物,但处处都有人物,很真实让人身临其境的那种接地气的人物。”
看着程醒闪耀的目光,王子虚想了想,说:“莫泊桑曾经分享过一个写作技巧,就是观察行人。”
“观察行人?”
“对,他说,可以找某个人多的时间段,在最热闹的街角坐下,观察过往行人,尝试在笔记本上描述他们的长相,并且想象他们的过往。给他们写人物小传。”
程醒听得心驰神往:“这是个好办法。”
王子虚说:“我曾经这么做过。但是我在很长时间内,都想象不出人们的过往经历。长相是长相,穿着是穿着,人们的故事又不会写在脸上,如何去想象呢?”
“是啊。”程醒说。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中年妇女。那天下着雨,很大的雨。我站在银行的门口躲雨。一个骑着破烂电动车的中年妇女把车停在银行的高高台阶下,跑过来避雨。
“她身上穿着颜色暗沉的淡粉色的呢子外套,下半身是一套黑色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平跟鞋。那双鞋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那其实是一双做得很考究的鞋子,淡绿色亮漆面,正面有珍珠,鞋跟处有金箔。但是它磨损了。绿色的漆面变得像狗屎,珍珠掉了一般,黑一块白一块,鞋跟处还沾着泥。”
王子虚转头看向程醒:“那个妇女整体上看起来很落魄,很贫穷,很痛苦。她相当落魄,和她的鞋子一样落魄。但是我知道,那双鞋曾经漂亮过。她本人也是。
“就是那时,我看到了一些更多的东西——我看到她在鞋柜前认真挑选她的鞋子的模样,和店员讨论能否上脚试穿,再满脸笑容地买下它,从鞋店里跑出来,在家里换上鞋子,给老公看,给孩子瞧,其乐融融……那双鞋曾经很快乐。”
程醒叹了口气。
王子虚说:“就是从那时,我开始能看到人们背后的故事。但是总是一些很悲伤的故事。”
程醒端起酒杯说:“老师,‘一个思想开阔而又感情深沉的人,必然会有痛苦和烦恼,我认为,真正伟大的人物在世界上一定会感到巨大的悲伤。’我感觉这说的就是您,老师。”
王子虚揉着太阳穴说:“这是《罪与罚里的吗?”
“我不记得了,但是应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
王子虚说:“他说得好。”
他举起酒杯,在啤酒泡沫上方的玻璃杯壁扭曲着光线,印照着叶澜的身影,她裸露出肩膀,香汗淋漓地笑着,头发被汗水沾在脸颊上。
如果伟大的人注定悲伤,那是不是意味着“伟大”本身就是一种罪?可能是的。按王小波的话说,是犯了“伪饰”之罪。
他举杯,一饮而尽。
“……”
两个小时后,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叶澜,王子虚叹了一口气。
这女人一口气灌了6瓶啤酒,终于自己把自己灌醉了。此时她躺在沙发上,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吊带和包臀裙,裹着丝袜的长腿就这么搁在沙发上毫无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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