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转眸看去。
姑母嫁进定西侯府三十年,养大了继子、又有亲儿子,她和陆家的关系极深,像是那盘踞多年的老树,根节与土地缠绕,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劈断斩裂的?陆念却毫不犹豫,一斧头接一斧头。
她记得那日,记得仁慈的祖母、端正的嬷嬷,说出来的刻薄凶狠的话。
岑睦应该不知情,他还去悼念了。
“我们家有个丫鬟叫玉竹,她早些年死井里了。”
她又看向阿薇。
定西侯又同陆念说了几句,胡乱寻了个由头:“我去看看阿薇今儿做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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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你们岑家的事会比黄家轻吗?”
哪里像阿瞻、哪里像我!”
笑意在她的唇角漾开,明艳张狂,却也冷漠。
陆念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定西侯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定西侯讪讪。
“为什么?”她的嗓子哑得厉害,却固执地问下去,“为什么你能这么冷心冷肺?”
最可怕的是亲人,血亲的刀子才是最狠最痛的,扎得她体无完肤。
岑琅在这缓慢的语速里勉强明白了阿薇的话,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玉竹有个弟弟,男生女相,岑睦把人玩了又不管,那人不堪受辱自尽了。”
岑琅却反驳,正是病中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美。
“我……”岑琅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点声音,手指蜷缩了下,下意识地捏住了帕子一角,用力到关节都泛了白。
她选择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但亲手捅血亲刀子依旧让她的心全是血窟窿。
“都当是打水时失足掉下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和姨娘理论,被姨娘推下井的。”
陆念正喝着甜汤,闻言瞥了他一眼:“您这把岁数了,圣上还能想起您来,这几十年还真没有白辛苦。”
阿薇喝完了自己的,起身往厨房去。
她听话懂事时,她是祖母口中可怜的孙女,是用来给叔父、给大哥的可怜做陪衬的。
她也只有娘了。
没有娘的孩子,没有退路,没有侥幸,面前一片荆棘,她也光着脚踩过去,血肉模糊都不能停下来。
岑琅垂着眼泪,她才在这里住了多久啊,就已经对这样的红帕子陌生了,那再过两三月、甚至两三年,她会如何……
她在母亲的“顾不上”里长大,看着岑睦越来越受祖父喜爱,她再不是那个“有福气”的孩子,她不得不依照祖父的要求嫁去薛家。
母女两人靠得很近。
“能处心积虑抱着儿子寻上门,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人毁儿子前程?”
外头传来了诵经的声音。
“刚得的调令,”定西侯道,“前几年下西洋的船队回来了,圣上很是高兴,让我领兵去接人,算算日子,前后得有个一两月。”
他只需要念书,他只要会念书,他无论弄出什么事来,祖父都会帮他收拾干净。
不由自主地,她仰着头去看陆念。
阿薇一字一字道:“圣上不想血流成河。”
“有那么个娘,能养出什么干净东西!乌七八糟尽惹事,玩女人还不够,竟还学那些不知耻的玩男的。”
岑琅在经文里放弃了多余的思考,沉入了阿薇那双镇定如海的眼神里。
哪怕她清楚自己本就鲜血淋漓,可今时今日捅出去的又何尝不是双刃剑?
阿薇又问:“您怎么不直接同我母亲说去,让她不要冲动之余着了岑太保的道?”
帽子掀起,底下是乱糟糟的短头发。
您这样有军功、有资历的老侯爷,能轮得到这种便宜活儿?
她不听话了,她想给自己寻生路时,祖母是那个恨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的人。
岑琅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身体抖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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