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上一二刻钟,岑氏就从睡梦中惊醒,哪怕睡着了,梦里是陆念提这的匕首,是李嬷嬷想鸡爪一样的双手。
如此还未到天亮,岑氏已然疲惫不堪。
岑氏此时此刻知道了,刀扎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这种提着刀对着你,你却不知道刀何时会落下来,才是最可怕的。
防不胜防。
第二天中午,岑氏整个人都憔悴极了。
李嬷嬷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突然亢奋。
娘子送午饭来。
李嬷嬷摆桌,扭转头问:“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吃,没想好、奴婢再把桌子掀了。”
“疯子!”岑氏臭骂道,“比陆念那疯子还像疯子!”
李嬷嬷“哦”了声,哐当挥起胳膊,碗碟顺着桌面滑落、响声一片,碎作一团。
“别吃了,”李嬷嬷木着脸道,“不让我活,你也别吃了!”
岑氏怒火中烧,抄起引枕朝李嬷嬷砸过去。
准头不行,擦身而过。
气得岑氏眼冒金星。
京城。
中午的广客来很是热闹。
客人们纷纷议论着年前被抄的新宁伯府,上午时衙门贴出了告示,圣上定了对黄家的判决。
闻嬷嬷去看了眼,回来与阿薇和陆念道:“黄镇父子斩立决,余下黄家子弟的充军、流放。”
“怪!”陆念品着果脯,这份泛酸,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道,“要说圣上生气吧,竟然只定了两人死刑,就传言里黄家干的那些事情,够再砍他们七八九个人了,可要说圣上不气吧,判得这么快,甚至不是斩监候。”
阿薇给陆念倒了盏花茶。
不甜腻,很清口,极其适合与酸果脯一道用。
“拖得越久,变数越大,”阿薇道,“就是便宜了岑太保,黄镇还是再多活些时日、真被审问出什么来,岑太保越发头痛。”
“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陆念一口饮了茶,“新宁伯府那日抄出那么多金银来,岑太保的心得滴血。”
能收冯正彬的孝敬,能让岑氏几十年不断地往娘家送银钱,在岑太保这种人眼中,只要是他能窥见的地方,那银钱都是他的。
别管新宁伯府的库房里到底有没有他的银子,他都琢磨着分一杯羹。
如今全被镇抚司抄了,充入国库,岑太保岂能不心疼?
另一厢。
镇抚司衙门里,穆呈卿拿着厚厚的折子,也在说这事。
“这么多的罪状,罄竹难书!”
“镇抚司上下辛辛苦苦,连年节里都忙着审问调查,收拢来了这么多证据,写了厚厚一本。”
“开印那日,大朝会上,你把新宁伯府的这些罪责列出来,整个金銮殿里等着找镇抚司麻烦的御史官员全闭了嘴。”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全拿着弹劾的折子,就等着骂你一通了,听到黄镇那些事,全安静了,可见黄家罪大恶极!”
“没想到,最后只判了两个砍脑袋。”
“还是他黄镇有脸面,他和他儿子的脑袋值钱得很!”
沈临毓坐在椅子上吃茶。
热气氤氲,茶叶却泡过了头,在穆呈卿的义愤填膺里苦哈哈的。
沈临毓没忍住啧了声,放下茶盏,道:“也没有很安静,这两天大理寺、都察院来来回回的,也没少提意见。”
“能不叫唤吗?”穆呈卿靠着桌子,道,“镇抚司本就独立于三司之外,我们在这儿风生水起,为圣上、为朝廷揪出了一只硕鼠。
他们这两年干得没有我们好,也没有我们多,觉得丢了颜面。
这叫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插手不了镇抚司的事,但挑一挑刺、恶心一下人,还不就是顺便的事。”
“各拿俸禄,各司其职,”沈临毓示意穆呈卿缓缓脾气,“他们也是拿皇粮办事,不提出来,显得他们吃白饭,反正不痛不痒的。”
穆呈卿哼道:“还是你想得开。”
沈临毓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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