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到了比“至诚”更上一层楼的“至虚”境界后,这种“催化”作用则要更为强悍,往往只用一点药物,便能引发出一系列连锁反应。
不过,由于镜影只能具象人身,难以模仿药物变化,所以徐行在正式开始修炼时,还是极为谨慎,并未贪功冒进。
就这样,五日匆匆而过。
药师殿,一间僻静禅房中,房间四角都摆放着铜制香炉,香烟袅袅升起,弥漫全屋。
隐约可见一个模糊轮廓,靠坐在床榻上,雾气滚滚如浪,那人的身影就像是被湍流冲击的静寂礁石,安然不动,周围还散落着各种瓶瓶罐罐。
此人面色蜡黄,满身药味儿,身量虽高,筋肉却极为消瘦,全凭粗壮而宽大的骨架撑起身形,宛如一头瘦骨嶙峋的坐洞病虎。威势凛然。
他自然便是曾经威震东南,逼得海寇六年不能上岸的“戚虎”,台州总兵戚继光。
房门轻轻打开,陆竹托着餐盘,轻手轻脚地走进禅房,他将餐盘放到桌上,看着李时珍那布满血丝的眼眸,叹了口气,劝道:
“李神医,先吃饭吧。”
徐行虽然能够纯靠药材来汲取养分,但是陆竹他们几个都是要正常吃饭的。
好在,虽然武僧们死的死,残的残,逃的逃,但寻常的火工、杂役们都还是选择留在山上,让众人能够吃上一口斋饭。
陆竹放下餐盘,来到戚继光身前,看了看这头戚虎紧皱的眉头,不由得问道:
“李神医,近来情况,可有好转吗?”
李时珍从戚继光身上取下最后一根针,摇头道:
“身上伤势好医,就算戚总兵只剩一口气,李某自信也能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命来,可……”
他长叹一声:
“如今戚总兵的伤势,不在身,而在神,如此伤势,药石罔效啊……”
转头望向陆竹,李时珍苦笑道:
“是我辜负徐宗师一片心意了,他不顾生死,才闯过南少林,为我找来这么多药材,可李某竟……唉!”
情至深处,李时珍眼角竟然有些泛红,他死死攥紧拳头,嘴唇抿成一线,愧疚之情汹涌澎湃,来回拍打胸膛。
要知道,李时珍当初在太医院时,就敢直言反对皇帝迷信方术,可见其人性情何等刚直。如他这种人,最是不愿欠人恩情、辜负旁人信任。
如今徐行甘冒奇险,为他夺来这些药材,他却无法如约治好戚继光,自然是心急如焚,愧疚不已。
陆竹也叹息道:
“生死无常,皆是因缘,不过,既是神伤,何不让徐兄一观?”
一提起徐行,李时珍就有些恼怒,他右手成拳,当空挥舞一下,咬牙切齿道:
“光论伤势,他比戚总兵还要严重得多,却还要带伤练拳,这些武人,怎地就这般不珍惜性命?唉!”
虽是埋怨之语,可说到后面,李时珍眼中,还是不免露出些佩服神色。
若论对拳术的痴狂,徐行实是李时珍生平所见之第一人,那种纯粹的赤诚与热忱,让李时珍只能想到一句话来形容。
——朝闻道,夕死可矣。
想到这里,李时珍又摇摇头,刚刚腾起那点怒意也消失无踪,他端起饭碗,朝陆竹挥挥手:
“这都已经五天了,你还是去藏经阁看看,一张一弛,才是养生之道,如他这般事事走极端,难免出事,刚不可久啊……”
陆竹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昔年同游北方之时,他便隐隐感觉,自己这位故友就像一张永远在瞄准的长弓,方中一物,立即拉紧,指向下一个猎物,目标明确,全无犹疑,且从不休息。
陆竹也曾问过徐行为何如此。
到现在,陆竹还记得,徐行当时竟然还稍微愣了一愣,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过了会儿,这个钢铁一样的男人才笑道:
“小陆,人身不易得啊,有幸再来人世走一遭,怎能不珍惜?”
陆竹跟他相处多了,也学了些戏谑之态,当即便想问一句,难道你真是妖怪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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