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朝堂斗争的内幕,就不方便给戚继光透露了,陆炳只能长叹一声。
“元敬所言不虚,只盼你我在此,能承虚江遗志,平定东南吧。”
见陆炳如此表态,戚继光虽还未能完全放下芥蒂,心情还是为之稍宽。
朝野皆知,这位统帅锦衣卫的后军左都督,亦是一位成名多年的拳法宗师,放眼天下都难寻敌手。
若非陆炳不好浮名,且久在西苑,深居简出,只怕“朝中拳术第一”的名头,还轮不到严世蕃头上。
戚继光对此的感触,远比一般人要来得深刻。
这不仅因为他自己也是一名拳法宗师,还因为他曾真正见识过,陆炳出手的模样。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令蒙古大军兵临京城时,戚继光正是负责守卫京师九门的总旗牌官。
当初年纪弱冠的他就站在城门楼上,亲眼目睹陆炳单骑出城,领百余亲卫,直袭蒙古军本阵,纵横驰突。
那种挡者披靡,鬼神辟易的神武之姿,令戚继光实是心驰神往,仰慕至极。
如今再见,戚继光只觉陆炳风采不减当年,甚至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有这等人物相助,象山海口当可稍安。
陆炳又望了望那墙上痕迹,问道:
“这是当年武当南岩重宝,半在山崖半在天的龙首石吧,昔年一战,此物坠落深谷,没想到竟然辗转至此。
以武当蕴养数百年的道门神韵,祭炼佛家的八部天龙拳意,也算奇思妙想了。
朱天都这个龙王爷,真有如此可怖?连俞虚江这等人物,都要寄希望于一个莫名其妙的阵势?”
戚继光听出陆炳言语中的不以为然,眉毛抽动,苦笑一声:
“老蛟欲升天化龙,自然要八方天将合力来阻……”
本朝皇帝崇道,而陆炳久在西苑当值,自是见多了装神弄鬼的道士,所以他一听到这种话就头痛,便开口制止道:
“左右这人已深居简出多年,指不定也是像虚江和我一般,因试验拳法而身负沉疴,暂时不足为虑。”
戚继光颔首,表示认可。
正如方才陆炳所说,历代宗师之死,多半都是因为实验拳术。
毕竟走到这一步的拳师,哪个不是万中、十万中,乃至百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
哪怕已然身为宗师,这些天之骄子也无法满足,更不会停住向前攀登的脚步。
——如果没有这样的意志,他们也不能凝聚属于自己的宗师拳势。
但这条武叩仙门的断头绝路,实在是太过艰辛,一个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就比如他戚元敬,哪怕有俞大猷拿命换来的诸多珍贵经验、资料,仍是在这条路上走得磕磕碰碰,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暗伤。
而且这条路,走得越远,就越要往人体最精微处探寻,也就越是凶险。
以朱天都的几近天下第一的拳法,只要行偏踏错哪怕一点半点,都会是大问题。
陆炳摆摆手,轻描淡写道:
“我就先擒了他的义子,探探这老龙的虚实吧。”
戚继光颔首,笑道:
“若朱婆龙这次真敢贪功冒进,有左都督相助,定叫他有来无回!”
陆炳却没有丝毫振奋之意。
以他的身份地位、拳术武功,对上一个后辈宗师,纵然胜了,也有以大欺小的嫌疑,根本不值得称道。
陆炳心中敌手,只有那位高居《武知录榜首,拳术登峰造极的“天下第一反贼”。
他没说话,只是看向院墙上那如怒如浪的痕迹,回忆老友的形貌,怔怔出神。
雨下得越发大了。距城百里外,浪涛怒卷如龙。
正午晴空被浓云堆成铅灰,豪雨乘着狂风,扑向滔滔渺渺的海面,激起千倾浪涛,翻涌无穷,浪头来回卷扫,或深陷成渊,或排空而起,旋起旋灭。
从天上往下看去,却可见有一粒小如芥子的微物,在汹涌海浪间颠簸摇晃、起伏不定。
那是一艘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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