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小口嚼着蜜枣,少顷,反问道:“你想要孩子?”
倒也不想,只寻常人家的妻妾都以子嗣为重,唯独宋吟惦念着避子汤,半点怨言都无。虽说是好事,免得将来正妻拿来做文章,可卫辞却觉得,她不愿与自己长长久久。
虽说,他起初也并未想着长长久久。
“你可想过离开锦州?”卫辞冷不丁发问。
她心中警铃大作,飞快垂下眼睫,怯生生地答:“我生长在锦州,不曾想过离开。”
卫辞亦是想到贸然带个外室回京,他亲娘怕会第一个杀入府里,还需从长计议,便呼出一口郁气,停了追问。
见宋吟仍旧低垂着头,小脸煞白,卫辞揉揉她的头:“别怕。”
宋吟不知他是提哪一茬,识趣地弯唇笑了笑,假模假样道:“有公子在,我不怕。”
玉蕊婚期在即,无意大肆操办,是以婚服各项皆由自己安排。宋吟病愈后也帮着过过眼,劲头十足。
这日,两人聚在一块绣喜帕,却见线筐里平白多了张字条。宋吟摊开看了看,上头写道——桃红病重,命不久矣。
她心惊胆战地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问玉蕊:“这筐从哪儿来的?”
玉蕊茫然地摇摇头:“五日前买的,我昨夜还未瞧见有东西。”
桃红与宋吟素来亲近,却与玉蕊半生不熟,字条只可能是奔着她而来。明明能光明正大地上卫府,为何偏要用这般隐晦的方式?
宋吟起身:“我得先走了。”
“莫慌。”玉蕊将她送至院外,“万事都和卫公子商量商量,高门最重规矩,若是下人闹出点什么不该有的动静,杖责至死都是常事。”
“好。”
听闻周环山不日便要启程回京,锦州有头有脸的人家皆设宴相送,卫辞亦是忙着赴宴,忙得脚不沾地。
宋吟同车夫道:“去郑员外家。”
诚如玉蕊所言,唯有卫辞才是真正的主子,与其自乱阵脚上周府要人,倒不若先去寻他。凭着眼下的荣宠,只要宋吟吹吹枕旁风,与桃红见上一面当不是难事。
如此想着,她渐渐冷静下来。
郑员外在城东有一处百花山庄,春日里满山缤纷色彩,成了锦州名胜之一。只是去路狭窄颠簸,骑马倒无所谓,坐马车却有些折腾。
香叶亦道:“且慢些,莫要颠了吟主子。”
这具身子毕竟长在深闺,当真脆弱得紧,不过一盏茶时间,宋吟胃里翻江倒海。她掀开车帘,苍白着唇:“先歇一会儿罢。”
她扶着粗枝干呕两下,长睫很快惹上水渍,晶莹透亮,颤颤巍巍,可怜又可爱。
“笃——笃——”
并不宽阔的小道上行来另一辆马车,蓬顶略高,气派不凡。见宋吟几人堵了前路,主人家探出头来,竟是李知应。
宋吟遥遥颔首,简单行了一礼,转头唤车夫将马车牵至岔路口,以便他人通行。
“宋姑娘。”却见李知应下了马,视线落在她脸上,关切道,“可是身体不适?”
香叶横在她身前,代为答话:“谢大人关心,我家主子只是受不住颠簸,您且先行罢。”
李知应并不将香叶放在眼里,当即长眉微挑:“主子说话,哪有丫鬟插嘴的份儿,你们卫府便是这样教的规矩?”
宋吟不动声色地拉着香叶后撤,心道,卫辞在时,这姓李的半点脾气也无,今日怎的摆起官威?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福身道:“李大人应是要去郑员外的庄子里赴宴吧?我家公子半个时辰前便出发了。”
原以为搬出卫辞,李知应会知难而退,不料他嗤笑一声,五官隐隐有扭曲之势。
香叶推宋吟一把,厉声道:“跑!”
然而李知应早有准备,两位身高马大的侍卫轻易擒住了香叶,将人径直扔下山。而宋吟仓惶走出五步远,后颈便抵上一柄冰冷长剑。
李知应悠悠踱步过来,交待提前收买过的车夫:“告诉卫让尘,就说,他心爱的外室要和我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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